盧卡斯在黑暗的森林裡行走,他又冷又累。
他的左眼完全失明了,僅剩下右眼還能視物,走路時他必須用自己的老夥計支撐自己的身體,不然他無法用力的左腳就會讓他摔倒下去。
他一瘸一拐地走,隻能用走的了,他沒力氣再奔跑了。
但總歸是甩掉了冰島人和那些死靈仆從,他抬頭的時候,不再看到夜梟追蹤他了,死靈法師那邊好像出了狀況,無暇再追逐於他。
他甩掉了追兵,隻是要走的路還有很長一截,他現在身處阿爾瓦多的後方,從這邊繞回約克和巴德爾所在的裂穀裡,要繞上一大圈,這中間他必須跨過山脈,穿越丘陵。
他很想找個地方躺下睡上一覺,但還不到休息的時候,在他的血流儘以前,他必須前進。
那唯一的信念支撐著他,可他的腦袋有點昏昏沉沉的,不得不想點東西,讓自己保持清醒。
他想起了精靈以前給他講過的一個故事。
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國與某國交戰。
有一國的傳令使,為了將敵人入侵的情報,傳遞給國王,累死了七匹馬,還徒步跑上了三天三夜,在將信件傳遞給國王後,信使就力竭身亡了。
後來,因為軍情傳遞及時,信使的國家打贏了那場戰爭。
國王和國民為了紀念信使,每年都舉行長跑比賽,還為信使鑄造銅像,立在王國的勝利廣場上。
盧卡斯覺得他有點理解那個信使的心情了,不把信件送到,他的同胞就會身陷絕望,犧牲也將失去意義。
這世上最公平的事情,就是死亡。
每個人都會死,這無法更改,但至少,他還有機會選擇怎麼去死,不是麼?
他身體沉重如岩石,可心靜如止水,靈魂輕盈如飛鳥。
他想,將霧之石送到,他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在他覺得自己要飛起來的時候,森林裡,忽而傳來了歌聲。
那悠長的歌聲,讓他的意識清明,疼痛消減,傷口竟也愈合了些,猛地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看到一個背著魯特琴的銀發精靈,精靈站在月亮下的懸崖邊,正仰頭看著夜空下的飄絮的星光。
那把魯特琴,盧卡斯是認得的。
魯特琴在向他訴說,那個溫和的春日,銘記在那把琴上。
他認出了精靈是誰,還透過琴的訴說,知曉了一件事。
原來,精靈是一位女性。
她來到盧卡斯的村子裡時,做了偽裝,她偽裝成一個男人。
倒是不奇怪,流浪的女人,在外總是會遇上很多麻煩,在紫荊堡你可以找到流浪漢,可很難找到流浪女,因為流浪的女人總是會遇上悲慘的境遇,幾天後就消失在街上。
不想惹上多餘麻煩的精靈,偽裝成一個男人,情有可原。
卻不知精靈為何會在這裡,她怎麼會獨自在森林?
“沐恩?”盧卡斯輕聲呼喊精靈當時告知給他的名字。
“波特,很久不見了。”
精靈回頭看向盧卡斯,合上了手中插著羽毛的鹿皮本。
“先知的預言果然是對的,當北境有星光升起,我就會遇見故人,我的流浪將要結束了。”
“預言,什麼預言?”盧卡斯不是很明白精靈的意思。
“繼續往前吧,波特。”精靈說,“你的前方已沒有了阻礙,這裡就是冰島人的最前線了,你們可以穿過布拉格河,抵達安全的紫荊堡。”
“隻是動亂和黑暗的時代將要來臨了,暗影的世界再度統一,惡魔之間不再各自為營,巨大的邪惡將暗影世界歸一,它們便也開始往暗影之外的地方,伸出它們的觸角。”
“惡魔...”盧卡斯抿抿嘴,“沐恩,你是為了那些惡魔而來的麼?”
小時候的盧卡斯看不明白,但此刻的盧卡斯終於能看出精靈的一點力量了。
彙聚在精靈身上的“時光”,就像是冰山的一角,他僅僅能看到那微小的一角,卻也能感受到冰海之下那沉寂的龐大冰山。
精靈至少是個金級的職業者,不...也許要更高,那是盧卡斯聽都沒聽說過的領域了。
大概,隻有這樣的人,才能與那些惡魔對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