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華站在食品廠門口,經過的軍用吉普車,裹挾著王樹根那如同敗犬般的哀嚎,徹底消失在落萍縣通往市裡的方向。
工人們漲紅著臉,爆發出震天的歡呼,揮舞著拳頭,仿佛要將這些日子積壓的屈辱和憤懣全部傾瀉出來。
“廠長萬歲!”
“王樹根完蛋了!”
“咱們廠站起來了!”
陳建華站在歡呼的漩渦中心,臉上帶著一絲塵埃落定後的沉靜,目光掃過一張張激動而信賴的麵孔,最後落在身邊的三道倩影上。
沈秋站在他左後側半步的位置,望向陳建華的眼神卻亮得驚人,像寒夜裡最堅定的星辰,裡麵是毫不掩飾的信賴與一絲更深沉的東西。
孫小姚則激動得小臉通紅,抱著賬本的手都在微微發抖,看向陳建華的目光充滿了近乎崇拜的光芒,仿佛他就是劈開黑暗的神隻。
陳玉紅最為直接,她擠到最前麵,用力拍著陳建華的肩膀,馬尾辮甩得老高,聲音又脆又亮:
“華哥!太解氣了!那老狗就該這麼收拾!”
趙莉莉斜倚在吉普車引擎蓋上,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細長的香煙,煙霧繚繞中,那雙嫵媚的桃花眼越過歡呼的人群,直勾勾地落在陳建華棱角分明的側臉上。
“好硬的骨頭…姐姐我,更喜歡了。”
陳建華感受著四麵八方湧來的熾熱情感,心頭微暖,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
“王樹根是完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落萍縣的天,不會因為少了一條瘋狗就永遠放晴,廠子好了,眼紅的、想伸手的,隻會更多!”
“從今天起,骨頭給我繃緊了,這廠,是我們一釘一錘、一滴血一滴汗乾出來的,誰來伸手,就剁了誰的爪子!”
“是,廠長!”
工人們的吼聲震天動地,帶著劫後餘生的狂熱和破釜沉舟的決絕。
夜,並未因王樹根的消失而真正寧靜。
縣革委會大院深處,那間比王樹根辦公室更寬敞、更氣派,鋪著實木地板、擺著真皮沙發的主任辦公室裡,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砰!”
一隻精美的景德鎮白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光潔的地板上,瞬間粉身碎骨!滾燙的茶水和碧綠的茶葉濺得到處都是。
縣革委會主任李國富,一個五十出頭、保養得宜、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男人,此刻臉色鐵青,胸脯劇烈起伏。
他背著手在辦公室裡焦躁地踱步,皮鞋踩在碎瓷片上,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廢物,王樹根這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李國富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像悶雷在喉嚨裡滾動。
“一條喪家之犬都收拾不了!還把自己折了進去!丟儘了縣裡的臉!”
本來他就盯上食品廠,所以和王樹根聯合,準備分一杯羹,結果,沒想到王樹根栽了!
“陳建華…”
李國富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神複雜,有忌憚,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冒犯權威的慍怒和貪婪,
“翅膀硬了,攀上軍區的高枝了,就不把縣裡放在眼裡了?哼,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踱回寬大的辦公桌後,手指重重敲擊著光滑的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如同敲在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