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
喬恩·弗雷德裡克森在《你在逃避什麼》一書中說過——
人們之所以自我欺騙,其根源在於難以承受巨大的痛苦。
楚昭想,過往的十九年裡,她其實就生活在,一個自我欺騙的世界中。
她騙自己,父母兄弟是愛她的。
他們把自己送出楚家,養在外麵,是迫於母親病症下的無奈之舉。
因為他們愛她,惦念著她,所以在她被卷進綁架案後——
即便母親的病症還沒有好全,家裡人還是把她接回了楚家。
他們待她冷淡,是因為沒有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會生疏。
他們對她不滿,是因為她笨拙呆板,總是做不到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是她不夠好。
是她不夠優秀。
是她總是學不會討人喜歡。
一切都是她的錯。
隻要她再多付出一些真心,再更努力些,再添上更多更多的恒心和毅力——
他們會看到她的好。
他們會愛她。
這樣的自我欺騙,從楚昭混沌的幼年,到她懵懂的童年,再貫穿她的青春期,到她長大成人至今。
必須承認,這世上既然有無論如何強求,都無法企及之事。
那就一定會有,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感情。
過往十九年,她從沒有一次,真正推開過父母兄弟在她麵前,設下的名為“拒絕”的高牆。
他們不愛她,也遠沒有她在意他們,那樣在意過她。
太糟糕了,楚昭想。
可真正理清這一切,楚昭竟然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過。
也許是因為,楚家早已從她滿心期許之地,變成了構築她噩夢的深巢。
也或許是,人永遠不會失去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楚家對楚昭而言,就是她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不被支配》中說過——[先有自我,才無枷鎖]
二十歲前的楚昭,固執地想要向楚家,求一個愛與不愛的答案。
但二十歲,以及之後的楚昭,隻想掙脫桎梏,和最愛她的春姨一起,離開楚家,離開g市,去更廣闊的天地。
她要找到真正的自我,去交往友善親和的人,收獲正向而美好的情感,迎接屬於自己的新生。
“我能做到。”
楚昭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我一定可以。”
她神情柔和,明亮眼眸裡閃爍著的,是對未來的無儘希冀。
等她為自己鼓勁完畢後,楚昭點開訂購軟件,開始搜索最近的ktv場所。
她要振作起來,從小事開始改變!
就先從勇敢出門,去ktv練習校慶時要唱的曲目開始!
——ktv——
楚昭其實很清楚,楚芙為什麼會給她報這樣的節目。
一是,楚芙認定她唱歌很難聽。
二是,楚芙知道她隻身麵對,他人視線時的恐懼。
一暫且不提。
二確有其事。
楚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很害怕站到公開的大場合裡。
尤其害怕自己一個人站在正中,而其他人都離她很遠很遠。
如果是這樣的處境,楚昭的大腦會混亂一片,眼前會升起大片大片的光斑。
然後周圍所有人的麵孔,都會變得模糊不清。
楚昭能聽清他們口中吐露出的每一個字眼,行動時嘈嘈切切的雜響……
能感覺到他們的視線,投注在她的身上,各種各樣的情緒。
她在其中,像赤||裸地被剝去皮毛的羔羊。
她是不合群的人,是不被家人所容,也不被學校所容,一個徹頭徹尾的異類。
這樣的想法,隨楚昭三年失語症期間,遭受到的惡劣霸淩,深深地刻印在她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