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岸山——
秦時晝剛下飛機,就讓司機載他到了烏岸山。
救援的隊伍早已撤離,但在烏岸山的山腳處,仍舊環山設置了明黃色的阻攔帶。
且在烏岸山的山中段和山下,都設立了禁止攀登的告示牌。
秦時晝站在阻攔帶前,入眼是溝壑縱橫,像是被天地驅使的巨獸撕咬過,以至於遍處傷痕的烏岸山。
泥漿,碎石,斷裂的樹乾,削開的山體,以及暗紅與深褐色交織的斷層……
彙報中所聽到的一切,在此刻,成了真真正正發生過的現實。
秦時晝痛恨於自己的好記憶。
讓他隻看一眼,就將眼底映入的景象,統統烙印到了心底。
秦時晝忽而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的下屬,在聽他問起烏岸山的事,尤其是問起和楚昭相關時,會那樣語焉不詳。
他們當然會躊躇,當然會欲言又止。
任是誰親自來到這個地方,親眼看上一看,都不會覺得距離事發已經超過一個星期,到現在還毫無音訊的楚昭會還活著。
就連他……在親眼看到這一幕,都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
楚昭……或許真的出事了。
———
可是怎麼會呢?
怎麼可能呢?
他明明因為楚昭的那句,“彆讓我更討厭你”,而像隻喪家之犬,狼狽地逃出了國。
他明明已經準備聽從好友的勸告,不再試圖用極端的手段,而是真的想要給楚昭時間,也給他自己時間,去變成能讓楚昭接受的人。
所以秦時晝投身於工作,強迫自己不去問,不去關注有關楚昭的一切。
在他確認自己不會出手,破壞楚昭出國的計劃前,秦時晝也並不準備,給自己任何能破壞楚昭奔向自由的機會。
他為了楚昭,給自己拴上了桎梏的鎖鏈。
可結果呢?
楚昭沒有出國。
楚昭繼續和楚家人一起。
楚昭……被吞沒在了這座烏岸山。
秦時晝無法接受。
他怎麼可能接受?
上烏岸山的人這樣多,甚至光是楚家,就是全家出動。
楚滕,文瀾,楚璋,楚敘,楚望,楚芙,還有楚昭……
七個人,為什麼隻有他的小昭沒有下來?
為什麼他們其他人都好好的?
他們都可以活,為什麼他的小昭不可以?
難以言喻的怨怒從秦時晝心中升起,他俯身,抓了一把暗紅色的泥土,攥握在手心。
必須要做些什麼。
秦時晝想。
如果不做什麼,他想他會被逼瘋。
被這個不再有小昭的世界逼瘋。
“先生?”身後傳來管家小心翼翼的聲音:“您還好嗎?”
他當然不好。
秦時晝忽地笑了一聲,他回頭看向老管家,神色平靜如常:“我很好。”
“再找兩隻搜救隊過來。”
管家瞪大眼睛。
秦時晝:“我的小昭不可能出事。”
如果真的出事,那就讓楚家其他人也生不如死。
他的小昭過不好的話,他們也沒有過好的權利。
一家人,本該風雨同濟,不是嗎?
秦時晝攥著那把泥土,姿態如常地從管家身邊走過。
管家先生站在原地,麵色陡然難看起來。
他在秦時晝走遠後,快速撥通了王清恪的電話:“王醫生,我們先生的情況不太好。”
“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除了最開始看到烏岸山時,表情是震驚的,之後唇邊就一直帶著笑……”
“我懷疑他的認知已經開始出問題了。”
“現在該怎麼辦?您最近什麼時候有空,能來看看我們先生嗎?”
——老宅——
“不要……救命……”
“救救……”
文瀾閉著眼睛,手臂在空中無助地亂揮著,麵上滿是驚惶。
剛打下去的帶有安神成分的藥物,在文瀾身上,好像徹底失去了效用。
楚滕今早就因為公司要務,急急趕去了公司。
現在留在老宅裡,還在屋內陪著文瀾的隻有楚芙。
楚芙搬著凳子,就坐在文瀾的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