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母明顯才是夏家的大家長。
她一臉怒容地看著夏衛東和夏豐,爺倆都沒敢吭聲。
“秦書記,我們廠也算是國營老廠了,我和老夏在廠裡乾了一輩子,您看看牆上的獎狀有三分之一是我的。我不是一個不講理的落後分子吧?”
夏母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獎狀,眼神中既有驕傲也有痛苦。
“夏姨原來也是巾幗英雄啊,失敬失敬,您接著說。”
秦雲東看向牆壁上的獎狀,裡麵有李銀鳳的名字,這肯定就是夏母了。
“廠子效益不好,我能理解,每月隻拿六十八塊錢生活費,我認了。隻是希望廠子能好起來,但希望總要有個頭啊,已經五年了……我實在忍不下去了!”
李銀鳳情緒又激動起來,一時說不下去,雙手掩麵哭泣起來。
看著她二十年前的衣服款式,灰白蓬亂的頭發,粗糙變形的雙手,秦雲東的心揪起。
李銀鳳才四十多歲,看上去卻像是六十歲的人,可見她承受的生活壓力有多大。
“秦書記您彆介意,我媽是為我的婚事著急上火。她托人介紹了幾個姑娘,但隻要看到我家這個樣子,全吹了……”
夏豐手足無措地向秦雲東小聲解釋。
“真沒有眼力,快點給你媽倒杯水,拿一條熱毛巾。”
秦雲東向夏豐揮揮手。
夏衛東長歎一聲,又遞給秦雲東一支煙。
“不怕秦書記笑話,我這一輩子隻攢了一牆的獎狀,啥也沒有剩下,真是愧對他們娘倆啊。”
夏衛東是要麵子的人,但麵對現實的碾壓,他也早就沒了精氣神,隻剩下唉聲歎氣。
比照牆上的照片,夏衛東頭發幾乎掉光,臉色灰暗,結實的身體卻已佝僂微微駝背。
秦雲東心裡真不是滋味。
“你們拿那麼低的生活費,平時是怎麼生活的?”
“我想打工,可人家嫌我年紀大,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和廠裡的幾個老哥們去臨縣附近的鳳頭山采野山菌,也開荒種地……”
夏衛東說到此,忽然發現自己說漏嘴了,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李銀鳳正在拿熱毛巾擦臉,她也意識到不妙,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嚇得看著秦雲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鳳頭山封山育林,不允許亂砍亂伐,甚至不允許私自進入林地,夏衛東不打自招,已經涉嫌違反環境保護法。
秦雲東臉色凝重地站起身。
“夏叔,夏姨,我主管臨縣經濟,但是讓這麼多工友的生活如此艱辛,是我的失職,首先我要真誠地向你們道歉!”
秦雲東向他們深深鞠躬。
夏衛東和李銀鳳很意外,又很感動,慌忙站起身。
“秦書記,我們可沒有針對您。您才來臨縣兩三個月,夏豐給我們講過,您為臨縣做了那麼多大好事,我們都覺得您是好官,以後一定有盼頭……”
“夏叔,我既然是主管,肯定有責任,既然有疏失就不找借口。”
秦雲東示意他們先坐,然後才緩緩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