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婉虹翻了翻記事本：“蘇總，雖然你們公司順利通過了審查，但不是說萬事大吉了。信達公司也存在和違紀監管乾部有灰色地帶交往記錄。希望你們引以為戒，不要重蹈天域公司的覆轍。”
她毫不避諱地直接發出警告，明顯存在對蘇晴的不信任。
秦雲東默不作聲看向蘇晴。
他已經聽倪婉虹彙報過，蘇晴能在中安市發展得那麼快，除了蘇晴的個人能力之外，還有來自魏春明的扶持。
這次中安市一批官員落馬，大多數都是魏春明提拔的人，其中就有負責監管資產管理公司的一位副處長。
據查證，信達公司曾給過這位副處長價值十萬元的高檔禮品。
隻不過後來經過調查，確認是副處長索賄，這才沒有追究信達公司行賄的問題。
蘇晴被說得有些臉紅，她勉強笑了笑：“多謝倪副書記提醒，我公司一定會吸取教訓，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輪到趙明遠提問時，他也有樣學樣，模仿佟陽說該問的問題都問過了，但他也裝作和倪婉虹一樣的語氣，嚴肅地向蘇晴提出要求。
“蘇總，我現在是涉農困難群體臨時救助工作指揮部的總指揮，希望你們識大體顧大局，在資助困難農戶上主動做出表率……”
他這是公然要讓信達公司捐款。
“信達公司已經商量過了，我們願意出人出錢，為受災的農戶獻愛心。”
蘇晴早有準備，所以回答得毫不遲疑。
她心知肚明逃不過挨宰的命運，那還不如主動點交錢報平安。
秦雲東聽著很不舒服，皺了皺眉但並沒有說話。
按臨江市的地方規定，趙明遠此舉涉嫌對企業亂攤派，是明令禁止的行為。
如果是在臨江市發生這樣的事，按他的脾氣，早就劈頭蓋臉猛批趙明遠了。
但是，這是在中安市，趙明遠不是他的直接下屬。
而且秦雲東還要照顧佟陽的麵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批評趙明遠，無異於讓佟陽很尷尬，這就非常不利於維持處置組的團結。
蘇晴提議道：“秦書記，如果您時間允許，我們是否可以到小會議室，更寬鬆地交流一下？我們也有一些困惑和想法，希望能當麵向您請教。”
“也好。正式的檢查評估有專業的團隊在做，我今天來，更想聽聽你們這些一線從業者的真實聲音。”
秦雲東略一沉吟就知道，蘇晴肯定是有事要反映，隻不過不方便公開說。
但敏感時期，秦雲東不想招惹是非，他讓佟陽等人先走的同時，卻把倪婉虹留下，跟著他一起參加和蘇晴的談話。
一人為私，兩人為公。
隻要有倪婉虹在場做鑒證，那就會少了很多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
秦雲東、蘇晴和倪婉虹三人來到旁邊一間更小巧精致的接待室。
蘇晴的秘書端上茶後便輕輕退出去，並帶上了門。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室內投下斑駁的光影。秦雲東端起茶杯，吹了吹浮葉，輕輕啜了一口，然後看向蘇晴，等著她開口。
蘇晴苦笑著看了看麵前的兩位大領導：
“秦書記，倪副書記剛才指出我們有違紀的嫌疑，這讓我感覺很受傷。中安市的風氣沒有臨江市好，我如果不上供就會被卡脖子，業務無法開展，進行的項目也會麵臨各種阻撓。不送禮品能行嗎？”
信達公司被副處長勒索後不得已給了禮品，結果公司總經理還被判了行賄罪，雖然從輕判的是緩刑，但蘇晴依然覺得不公平。
“蘇總，這件事我已經聽倪副書記彙報過了，你也彆覺得很受傷。刑法明文規定，因被勒索給予國家工作人員以財物，沒有獲得不正當利益的，不是行賄。但是信達公司雖然是被勒索，但卻獲得了不正當利益，這依然算得上行賄罪。”
秦雲東很平靜地解釋法律條款，算不算行賄要看是否獲得了不正當利益。
從案件上看，副處長故意刁難，暗示“不表示表示就彆想辦成”。信達公司總經理為了能順利拿到許可證，不得已送給副處長十萬元。這位副處長隨後正常發放給信達公司許可證。
儘管信達公司拿到許可證是正當利益，卻是通過行賄手段來實現，所以會被認定獲得了不正當利益，即通過非法手段獲取了程序上的便利。
“蘇總，今後再遇到索賄的事，你不應該再息事寧人，而應該選擇報案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如果大家都不敢抵製反抗違法行為，那行業就沒有了公平和正義，最終還是會傷害到你們的根本利益。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秦雲東沒有對蘇晴不滿指責，而是很溫和地講道理，這讓蘇晴能更容易接受。
他接著又鼓勵說，雖然信達公司出現了不愉快的經曆，但總體表現還是令人放心的，尤其是對待農戶利益上，表現得可圈可點。
在經曆了天域公司這樣的惡性事件，整個行業信譽跌入穀底的大環境下，信達公司能獨善其身，並且做得如此紮實，非常不容易。
得到秦雲東的肯定，蘇晴的心情也好很多。
“天域事件的發生，極大地損害了行業聲譽，讓規規矩矩做事的企業也承受了巨大壓力。農業是國家根本，圍繞農業的資產管理雖然專業性強、風險也不小，但確實是可以深耕的藍海。關鍵在於，我們是否心懷敬畏，是否真的把合規風控和社會責任放在首位。”
蘇晴回答得很真誠。
秦雲東對她的表態很滿意。
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了敲，語重心長地說，今天視察信達，他更加確信對行業進行清理整頓，是完全正確和必要的。
但整頓的目的不是為了扼殺這個行業，恰恰是為了給它創造一個健康發展的環境，讓像信達這樣的優秀企業能夠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讓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不再發生。
“蘇總，你所說的要有敬畏之心、社會責任。說得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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