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氣息像無形的藤蔓,死死纏繞在呂泰的四周。
他趴在肮臟的地上,一臉的生無可戀,渾濁的淚水混著汙泥在臉頰上衝出兩道溝壑。
方才還在歇斯底裡踢打塑料桶的雙腿此刻軟得像煮爛的麵條,已經無法站立了。
“完了,完了,我玩了,我徹底完了……”
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生鏽的鐵板,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胸腔的劇痛。
誰能想到,眼前這個落魄的男人,一個多月前還是個讓人羨慕的百萬富翁。
可現在,他傾儘家財買回來的海產已經變成了一堆散發著毒氣的垃圾,連同他的夢想一起爛在了這片院子裡。
喬珊珊扶著斑駁的院牆緩緩滑坐下來,指尖摳進牆縫裡的青苔。
她望著滿地狼藉,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還在哭訴著悲慘。
“我們怎麼這麼倒黴啊……”
她的哭聲細若遊絲,卻像針一樣紮在呂泰心上。
之前呂泰在浙江買海產頻頻受挫,她就勸過呂泰彆再冒險把所有財產投入到海產品裡麵,可他偏不聽,非要自作聰明買便宜的海產。
現在賭輸了,不僅賠光了自己的本錢,甚至連家裡維持生計的夥食費都沒了。
蘇晨拽著秦淮仁的小指輕輕搖晃,指尖傳來的溫度讓秦淮仁稍微定了定神。
秦淮仁瞥見呂泰腳邊有隻發脹的梭子蟹,硬殼裂開的縫隙裡鑽出白色的蛆蟲,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真的不能做飼料嗎?哪怕能收回一點本錢也好啊。”蘇晨輕聲地對秦淮仁問道。
畢竟秦淮仁有著省城最大的飼料廠,之前就收購了一部分呂泰那些不太好的海產。
秦淮仁蹲下身撚起一小撮汙泥,指尖立刻被染上化不開的腥氣,讓蘇晨一陣惡心。
“你聞這味道。”
蘇晨皺著眉揮手驅散縈繞鼻尖的惡臭。
秦淮仁說道:“你看這些破海產都腐敗到什麼程度了,拿這些東西做飼料,家禽家畜會死一大片的。”
四胖他們卸完最後一箱貨就匆匆離開了院子,在外等待的卡車已經發動了,引擎聲響就像是呼喚著秦淮仁他們趕緊離開。
院子裡隻剩下此起彼伏的啜泣聲……
“走吧。”
秦淮仁碰了碰蘇晨的胳膊,目光掃過院牆根那叢被汙水泡得發蔫的野菊。
蘇晨點點頭,轉身時不小心踢到個空酒瓶,哐當聲驚得呂泰渾身一顫,像隻受驚的困獸。
省城的霓虹初上時,他們已經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晚風帶著夏末的燥熱拂過臉頰,混雜著街邊燒烤攤的孜然香和汽車尾氣的味道。
秦淮仁踢著路邊的小石子,蘇晨則背著手跟在他身邊,這倆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
“你說呂泰會不會就此一蹶不振?”蘇晨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擔憂。
“一蹶不振還是好的,搞不好會發瘋甚至會自殺。”
葛朗台的性格已經深深印在了秦淮仁的心中,他知道呂泰輸不起。
蘇晨正想說些什麼,卻被秦淮仁突然拋出的話打斷。
“除了咱們幾個,你還記得趙炳森嗎?”
“那個老色鬼?”
蘇晨的腳步頓了頓,問道:“你怎麼提起他來了?”
“對,我們現在沒什麼事了,要不就打聽下趙炳森的消息吧,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還在騙財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