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亮,天邊剛泛起一抹魚肚白,帶著鹹濕氣息的晨霧還沒散儘,秦淮仁的院子裡就傳來了鐵柵欄門被人拍得砰砰響的聲音。
聽那個焦急的聲音,像是有很著急的事情。
緊接著,一個略顯急躁的大嗓門穿透薄霧,直往屋裡鑽,那聲音是真的很大。
“秦淮仁,秦老板,秦老板在不在啊?”
秦淮仁剛睡醒,才把襯衣的盤扣係到第三顆,聽見這聲音便停了手。
他走到窗邊,推開那扇糊著舊報紙的木窗,就看見了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站在鐵柵欄門前麵正在往裡麵喊。
探頭往下看,隻見柵欄門外站著的那個微胖的身影,這不正是洪州酒店的王老板。
秦淮仁心裡透亮,這是來結海產的貨款了,秦淮仁交易的五家酒店,昨天,秦淮仁收回來了四家的貨款,唯獨差他一家。
因為,入秋以來供的貨,彆家酒店早就清了賬,就剩這一家拖著。
“哦,原來是王老板啊,”
秦淮仁揚聲應著,懶懶地伸了個腰,又對春桃喊道:“您來得可真早。春桃,快去開門!”
臥室裡麵的春桃答應了一聲,立刻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跟著是春桃帶著睡意的回應,說道:“唉,好嘞,我這就來!”
不多時,穿著青布短袖的春桃就小跑著穿過院子,鐵鎖“哢噠”一聲被擰開,柵欄門“吱呀”轉動,帶著鐵鏽摩擦的刺耳聲響。
春桃帶著那個人就往裡麵邀請。
王老板搓著手走進來,鋥光瓦亮的皮鞋踩在結著薄霜的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淺淺的痕跡。他臉上堆著笑,見了秦淮仁就作揖,笑著說:“秦老板早啊,我這麼早趕過來,給你送錢的,沒耽誤你休息吧?都怪我,昨天啊,我本來就該在酒店等著你來結賬的,結果,讓你白等了那麼久,要不是我兒子發高燒,也不該讓你等到大半夜啊!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那兒的話,我就知道王老板是個守信用的人。”秦淮仁已經下了炕,往堂屋走,邊走說說。
“我估摸著你也該來了,正等著呢。快進裡麵來坐吧,喝點水要不?”
春桃引著王老板進了堂屋,灶台上的鐵壺正咕嘟冒泡,她麻利地沏了碗熱茶遞過去,還熱情地招呼起來了這個姓王的老板,說道:“王老板,喝口熱茶,秦大哥說你愛喝茶,嘗嘗我們的茶葉吧!”
王老板接過來,雙手捧著茶碗,熱氣模糊了他臉上的皺紋,很滿意地喝了一口。。
秦淮仁搬過一把半新的黃色亮漆的木椅,往王老板跟前一放,客氣道:“王老板請坐。東西都帶來了?”
王老板笑嘻嘻地敲了敲桌子,笑道:“秦老板是個爽快人,我哪能讓你等急了。”
他解開腰間的布帶,把那個半舊的黃色皮包解下來,往跟前的木桌上一放,說道:“跟你合作這半年,我算看透了,做生意就得像你這樣,海產新鮮不說,斤兩上從不含糊。就說上個月那批梭子蟹,個個頂蓋肥,我酒店的老主顧就認這個,都說比彆家的鮮。”
他說著打開皮包,從裡層掏出一遝用細麻繩捆著的票據,抽出來五張遞過去,說道:“你瞧瞧,都在這兒了。”
秦淮仁接過來看,每張票據上都用圓珠筆寫著明細,墨跡透著點暈染,想來是被潮氣浸過。
王老板在一旁念叨說:“第一張是海蜇,二十塊一斤,三百五十斤,這東西涼拌著最爽口,夏天賣得俏;第二張梭子蟹,二十五塊一斤,二百斤,中秋前後客人們就愛點這個,螃蟹肉肥嫩又鮮美;第三張大青蝦,十八塊一斤,也是二百斤,白灼著吃最顯鮮味,回頭老弟,你來我這,我請你好好吃一頓;第四張皇帶魚,四十塊一斤,五百斤,這可是稀罕物,我酒店靠著它撐了好幾回場麵;最後是海帶,十五塊一斤,一百斤,燉湯提鮮用的,消耗量也不小呢!說完,又偷瞄起來了春桃。”
他指著票據上的數字,說道:“秦老板你細看看,數目對不對。”
秦淮仁逐張核對著,指尖劃過紙麵,時不時點點頭。
春桃在一旁收拾著灶台,耳朵卻支棱著聽著,見秦淮仁看完了,趕緊問:“秦大哥,要不要我給你把計算器拿來算算看?”
“拿計算器來,我算算!”
秦淮仁把票據往桌上一歸,笑著說:“省得費腦子。”
春桃從裡屋櫃子裡翻出個紅色的計算器,按鍵上的數字都磨得發白了。
秦淮仁接過來,手指在上麵飛快地跳躍,邊敲打邊說:“海蜇350斤乘20,七千;梭子蟹200乘25,五千;青蝦200乘18,三千六;皇帶魚500乘40,兩萬;海帶100乘15,一千五。”
他頓了頓,按下等號,立馬報出來了總計的金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