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子的手在不平整的木桌子的桌麵掃過,那些散落在桌麵之上、沾著些許灰塵和汙漬的紙幣,被他一把撈進掌心
他手腕微微一顛,將鈔票在桌麵上頓了頓,試圖把歪扭的邊角捋齊,幾張皺巴巴的一元和五元麵額的紙幣倔強地翹著角,像是不願被這般粗魯對待。
其實,小麵額的紙幣在九十年代仍在被頻繁使用,這種翹腳或者破損的紙幣並不少見。
老胡子又騰出左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鈔票的一端,右手食指在嘴角飛快地沾了口唾液,指尖劃過紙幣邊緣時發出輕微的吧嗒的翻騰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屋裡格外刺耳,讓人聽了還有一些不舒服。
老胡子的數錢動作很慢,在監獄的三年都沒有摸過錢,那雙鬥雞眼幾乎要貼到鈔票上,每數一張就往旁邊放一張,仿佛這樣能讓數字變得更實在些。
第一張是皺巴巴的五十元,第二張是揉得像鹹菜葉的二十元,接著是幾張十元、五元,還有幾枚滾落在桌縫裡的硬幣,被他用指尖摳出來。
“二百六十二塊。”
老胡子把錢往桌上一摜,紙幣散開,對著秦淮仁就是一臉的不滿意。
他抬眼看向對麵的秦淮仁,下巴一揚,手裡的鈔票被抖得“嘩啦”響,像是用這種紙幣發出來的聲響告訴秦淮仁,塔兵不高興。
“秦淮仁啊秦淮仁,真……不夠意思!”
他拖長了調子,聲音裡滿是不忿,對著秦淮仁埋怨道:“誰不知道你是這條街上最有出息的資本家?以前賣飼料,現在倒騰海產,哪個不羨慕你?咱們可是有兩年半交情的好哥們啊,你就拿這點錢打發我?二百多塊!你當我是要飯的?”
老胡子往前湊了湊,捋了捋自己油膩的發須,眼神裡帶著幾分揶揄,又摻著些急切。
“你屋裡就這麼點錢?我可不信。你那床頭櫃的抽屜,衣櫃最上麵的格子,哪個沒藏過好東西?彆跟我裝窮!”
秦淮仁靠在門框上,雙手往褲兜裡一插,臉上沒半點著急的模樣。
老胡子的話像扔在棉花上,連個回音都沒有,秦淮仁就像沒有聽見似的。
秦淮仁甚至還勾了勾嘴角,慢悠悠地開口說:“老胡子,我可沒騙你。家裡的零錢都在這兒了,你要是嫌少,沒關係。”
秦淮仁抬手往屋裡指了指,大方地說道:“這屋子你隨便搜,能找到多少算多少,我絕不攔著。”
老胡子盯著秦淮仁看了半晌,想從秦淮仁那張臉上找出點慌亂的痕跡,可秦淮仁的眼神坦坦蕩蕩,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老胡子也沒有再廢話,又開始了翻找,就連木質的床底第一被他用腳踢得“咚咚”響,枕頭被掀開,床單被扯得歪歪斜斜,就連床頭櫃的抽屜都被他拉出來,裡麵的襪子、手帕散落一地。
老胡子甚至搬開了床尾的木箱,裡麵隻有幾件舊棉衣,抖了抖,連個鋼鏰兒都沒掉出來。
“娘的!”
老胡子捏著懷裡那二百多塊錢,嘴裡還在對著空氣咒罵。
“我怎麼就這麼命苦?本以為搶了個財神爺,結果就這點油水。秦淮仁你小子,該不會是把錢都轉移走了吧?”
老胡子頻頻咂嘴,心裡的火氣往上冒,又沒處發泄,隻能在屋裡轉來轉去,眼睛像掃描儀似的掃過每一個角落,恨不得連老鼠洞都扒開看看。
一旁的蘇晨看不過去了,她往秦淮仁身邊靠了靠,對著老胡子的背影揚聲道:“哼,秦淮仁真是瞎了眼,才把你當好朋友!你算什麼好哥們?拿著刀來搶自己朋友的錢,跟臭痞子有什麼兩樣?”
老胡子聞言,猛地轉過身,臉上的橫肉抖了抖,卻沒生氣,反而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對著蘇晨笑道:“小妞,我跟秦淮仁要錢,關你屁事?你急什麼?”
他拍了拍腰後的刀,亮出來了自己的狠毒,說道:“你沒看見我這刀嗎?專門托人從屠夫那裡買來的,這刀子啊專殺牛羊,就是乾這個營生用的。秦淮仁有的是錢,我找他拿點花花,怎麼了?”
“哎,老胡子說得對。”
秦淮仁突然開口,打斷了蘇晨的話,笑嘻嘻地說道:“咱們是好哥們,你的刀確實是好東西。”
秦淮仁又往前走了兩步,眼神落在老胡子腰後的刀上,指著刀子就對老胡子說道:“就憑你這把刀,以後肯定能發筆小財。”
老胡子沒耐心聽這些空話,他往前一步,逼近秦淮仁,語氣裡帶著催促。
“秦淮仁,你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我的刀能不能發財,不用你說。你先把錢拿出來,要是今天能讓我滿意,這刀送給你都成!”
秦淮仁轉頭看向蘇晨和站在她身邊的春桃,春桃的臉色有些發白,雙手緊緊攥著衣角。
“蘇晨,春桃,你們彆管了。”
秦淮仁的聲音很平靜,完全不像是一個被打劫的人那樣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