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壓下那點不悅,臉上重新堆起熱情的笑容,擺了擺手說道:“哦,是你要香煙啊!那麼,都是老熟人了,你彆給我錢了,煙你儘管拿去用吧,多大點事兒。”
“不行,必須要錢的!”蘇晨立刻開口拒絕,語氣斬釘截鐵。
她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解釋道:“大老板的禮物可不能不掏錢!我這是要給國企乾部的食堂采購送的禮,你想想,國有企業人多,經費也足,要是能把這個采購權拿下來,我接下來大半年的生意都不愁了。”
她頓了頓,眼神裡滿是鄭重,耐心說道:“方欣,你千萬彆說不要錢的事情。要是人家知道我送的禮物是白拿的,保準覺得我看不起他們,以後肯定不會再來我的攤位采購了,那我不就損失大了嗎?那個采購員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做個體戶的,全靠這些老客戶撐著,說什麼也不能把人家給得罪了,是不是啊?”
方欣聽著這話,才算放下了心裡的疑慮,原來蘇晨是有正經用處,不是隨口要的。
她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下蘇晨的胳膊,說到:“瞧你這緊張的樣子,早說清楚不就完了。那好吧,看在你這麼上心的份上,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不過你要的香煙實在是太多了,我這攤位上就擺了幾盒樣品,這樣吧,你跟我去家裡拿,我給你都取出來。”
“成,那正好。”
蘇晨爽快應下,拍了拍摩托車後座,說道:“上車來,我載你過去,省得你走路了。”
方欣點點頭,彎腰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又回頭叮囑隔壁賣報紙的大爺幫忙照看一下煙攤,這才快步走到摩托車旁,一手抓住蘇晨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後座上。
摩托車重新發動,帶著兩人彙入車流,朝著不遠處的居民小區駛去,留下路口的遮陽棚在晨光裡輕輕晃動。
午後的陽光溫柔了不少,撒在柏油路上曬出來了蘇晨載著方欣往家回去的長影子,蘇晨騎著那輛半舊的嘉陵摩托車,載著方欣緩緩駛進老舊的居民小區。
摩托車的引擎發出“突突”的低響,車座上鋪著的藍色絨布被曬得有些發燙,方欣下意識地往蘇晨身後縮了縮,指尖輕輕拽著蘇晨的衣角。
“到了,方欣,你下車開門吧,我進去跟你把香煙拿上。”
蘇晨捏住刹車,摩托車穩穩停在一棟破舊的院落門前,車梯支在地麵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她側過身,看著方欣掀開腿上的防塵布,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跳下車。
蘇晨為了幫助方欣,特意把衣服都換了。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雪紡襯衫,下擺塞進深藍色的直筒褲裡,頭發也剪成了最近省城剛流行的齊劉海發型,用一根珍珠發圈挽在腦後,隻是襯衫領口的紐扣鬆了兩顆,露出的鎖骨處隱約能看到皮膚因趕路泛起的紅痕。
“謝啦,蘇晨。”
方欣攏了攏自己的齊耳短發,指尖劃過發尾的卷度,語氣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她抬頭望了眼麵前的斑駁院落的牆麵,牆麵上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院口的窗戶玻璃上貼著泛黃的窗花,那是去年春節時她親手剪的。
“沒事,你快去開門吧,我跟你進去拿了香煙,我好早點走。”
蘇晨摘下頭盔,甩了甩被壓得有些淩亂的短發,額角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光潔的皮膚上。她看著方欣轉身走進樓道,厚跟鞋敲擊水泥地麵的聲音漸行漸遠,才靠在摩托車上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蘇晨根本不需要什麼香煙送禮。
昨天,他跟秦淮仁赴約在夜總會之前,蘇晨就看見了狼狽的方欣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香煙盒,不用說也知道,方欣又被城管大隊的人員追趕了。
方欣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給彆人營造自己有錢的假象,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拿去抵了債,唯獨剩下這些囤積的香煙,本想擺攤賣掉周轉,卻又拉不下臉,但是,她實在是沒有錢敗家了,不得不放棄尊嚴,去到大街上販賣私煙。
蘇晨又想起來了秦淮仁昨天跟他說的話,讓她放棄資助方欣。那話是這麼說的,方欣那性子,你也知道,好麵子得很,直接給錢她肯定不收,但是,你要是幫她的話,肯定會觸碰到她的自尊,所以,彆幫了,除非方欣自己不再端著,接受自己貧窮的現實。
但是,蘇晨卻不甘心,實在是不忍心方欣如此落魄。她想了想,感覺不如就說要買煙送禮,讓她能順理成章地把煙賣出去,還不傷她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