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邊吃著,一邊聊著,從街坊鄰裡的瑣事說到最近的物價漲跌,從當時市場經濟情況談到未來的打算,氣氛溫馨又融洽,就像是一對正在熱戀期的情侶,連空氣裡都飄著甜絲絲的味道,讓人看了都忍不住羨慕。
蘇晨好久沒有這樣輕鬆過了,嘴角的笑意就沒斷過,連吃了三碗芝麻醬都覺得不夠。
可就在火鍋快要見底的時候,蘇晨夾菜的手突然頓住了,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她歎了口氣,放下筷子,語氣裡帶著幾分糾結,說道:“哎,其實吧,我還是擔心方欣。”
她攪了攪碗裡剩下的醬料,聲音低了下去,繼續說道:“我好心幫她,給她一些錢用,想著能幫她周轉一下。隻是,她的虛榮心太厲害了,根本不接受我的資助啊。”
“那是當然了。”秦淮仁放下手裡的勺子,擦了擦嘴,語氣裡帶著幾分了然。
“你們倆是關係如此要好的好閨蜜,你該比我清楚她那脆弱的心。她最大的忌諱,就是讓你覺得她沒有錢,覺得她過得不如你。”
秦淮仁撇了撇嘴,語氣裡帶上了幾分揶揄,又說道:“我估計,你今天去她家裡,她指定跟你說她在工商銀行有二十萬外彙,在省城有大彆墅,就連跨國公司都會在一個電話後給她打很多錢來吧!”
說到這兒,秦淮仁嗤笑一聲,說道:“哼,方欣這個女人啊,隻是自欺欺人罷了。前幾天我去省城進貨,特意繞到她說的那個彆墅區看了看,壓根兒就沒有她的名字登記,至於外彙,她根本就沒有那個能耐。”
蘇晨愣了愣,想起上次去方欣家時,對方確實指著牆上的空相框,說裡麵原本掛著彆墅的房產證,後來怕招賊才收了起來;說起外彙時,還特意拿出一個空的銀行存折晃了晃,現在想來,那些細節裡全是破綻。
可就算知道方欣在撒謊,她心裡還是放不下,說道:“可是,我還是放心不下她啊。不管怎麼說,她還是不錯的一個人。”
蘇晨咬了咬嘴唇,眼神裡滿是懇切,有點可憐地說道:“她一個女人自己賣私煙已經很不容易了,我還是想去看看她,哪怕隻是送點吃的也好。”
蘇晨這份執拗的好心,像一顆小石子投進秦淮仁的心湖裡,泛起了圈圈漣漪。
他看著她真誠的眼神,心裡軟了下來,雖然隻是動了動嘴皮子,語氣卻比剛才認真了許多。
“你要是想去,那你就去看吧!”他頓了頓,語氣裡帶上了幾分鄭重的叮囑。
“不過,你切記啊,千萬不要讓她覺得你在可憐她。她那個人,最敏感的就是這個問題,你要是表現出半分同情,她指定得跟你翻臉。”
蘇晨點了點頭,把他的話牢牢記在心裡。
她拿起筷子,夾了最後一片羊肉放進嘴裡,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明天去方欣家該帶點什麼。不能是值錢的東西,或許帶點自己做的饅頭和醃菜最好,既不顯眼,又能實實在在幫襯到對方。
窗外的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熱氣騰騰的火鍋上,也落在兩個人相視而笑的臉上,暖意融融。
清晨剛過,紅日已經升了上來,朝陽把十字街口的柏油路染成了淡金色。
蘇晨騎著自己的那輛摩托車,剛拐過街角就看見了方欣的煙攤。
還是老樣子,一個已經顯舊的木質煙箱子,上麵碼著幾排包裝各異的香煙,旁邊立著個寫著“煙酒零售”的紙牌,邊角都卷了毛邊。
方欣穿著件有一點油汙的舊式襯衣,那褐色的齊耳短發有些淩亂還有幾根白發。此刻的方欣,正斜倚在路燈杆上,呆滯地看著前方,眼神一片空洞,這個虛榮自負的女人,她和周圍早起忙碌的攤販們顯得格格不入。
蘇晨把自己的摩托車停在了一邊,倚靠著摩托車,儘管,蘇晨並沒有上前去。但,她的目光卻時不時飄向斜對麵的煙攤,昨天,在方欣家裡看到了,她那副又貧窮又要強的模樣還清晰地印在腦子裡。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乾脆長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身上的浮塵,朝著煙攤走了過去。
“方欣啊,你的煙攤子生意最近怎麼樣了啊?”
蘇晨走到攤位前,臉上帶著自然的笑意,目光掃過桌上並不算密集的香煙,語氣裡透著真切的關心。
方欣聞言抬起頭,收起手機往衣兜裡一揣,下巴微微一揚,帶著幾分不屑似的輕笑。
“你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啊,我在這裡是體驗生活來了。”
她伸手攏了攏風衣的領口,眼神不自覺地瞟向過往穿著體麵的行人,對蘇晨說道:“我跟彆的煙販子不是一回事,我們是不一樣的啊。”
蘇晨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忍著笑意沒接話,就見方欣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卻又故意讓旁邊幾個攤販能聽見似的繼續說道:“我根本就不是為了錢,這是在體驗路邊煙販子的生活。跟你說啊,蘇晨,我家裡有的是錢,我在工商銀行有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