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啊,讓我們這樣的小老百姓怎麼活喔。”
大叔低頭擦了擦臉,再抬頭時,又是一臉的笑容:“可是,這就是生活啊!生下來,活下去。”
“那他現在靠什麼生活呢?”周春花沒忍住問道。
畢竟大叔剛才說,他兒子一雙腿膝蓋以下的部位已經截肢了。
大叔長歎一聲:“多虧了我們有個善良的兒媳婦。她一邊打零工一邊撿垃圾,還要照顧小軍和他們的孩子。”
說到這裡,大叔低下了頭。
看不到大叔的表情,卻能聽到大叔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們給他們打過電話,讓小軍把婚離了,回來我們老倆口養他,讓她趁年輕,另外嫁個好人家。
畢竟我們對她又沒有生養之恩,憑什麼拖累人家一輩子啊!可她不願意啊!她說她就是再苦再累,也不會丟下小軍父子不管。”
說到這,大叔抬手抹了把臉。
隻是袖子上,沾了淚痕。
“也不知道我家上輩子做了什麼,才能娶到這麼好的兒媳婦。”大叔抬起頭來的時候,依舊是剛才的笑臉。
隻是此刻這笑,帶著對人生的無奈和生而為人的悲涼。
他看著顧耀,眼底神情複雜。
好半晌,大叔才問道:“顧律師,你是專業的,你老實同我說,小軍這官司有希望嗎?還有打下去的必要嗎?
你也彆怕打擊我。我就想聽句實話,如果沒有必要堅持,我和老太婆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們接回來。
不能再讓燕子一個人背負這樣的重擔了!我和老太婆都商量好了,他們回來,這屋子,就讓他們一家住。
再把旁邊放柴火的窩棚收拾出來我和老太婆住。反正啊,我們也住不了幾年了。隻要我們老兩口沒咽氣,怎麼著,也不能讓他們仨餓肚子。
她啥時候想另嫁,我們一定儘可能的,把她風風光光嫁過去。這麼好的人兒,就算離了婚,我們老兩口也把她當親閨女……”
說到這裡,大叔哽咽的聲音再也沒法繼續了。
他低著頭,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他才顫抖著伸手掏腰上的煙袋子和煙鬥。
結果掏了半天,卻沒能解開係在腰上的煙袋子。
隻見他手上使勁的去扯,可是越扯,疙瘩就越緊。疙瘩越緊,就越是解不下來。
突然,他嗚的一聲,把手裡的煙鬥,摔在了地上。
“為什麼?我們刨了一輩子的土,也沒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怎麼老天爺就這麼針對我們呢!”
顫抖的聲音過後,大叔捂著臉,大聲的哭了出來。
周春花看得痛心,可她並不能幫大叔做任何事情。
都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地獄,因為我們所處之處,就是地獄。
同為底層人,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難。
大叔如此,她亦是如此。
除了能感同身受的痛心之外,她什麼都做不了。
“大叔,把你兒子媳婦,打這個電話。”
周春花看過去,隻見顧耀把一張紙,遞給大叔。
“這……”大叔抬起頭來的時候,凹陷的眼睛,已經浮腫得厲害。
顧耀把紙折好,拉過大叔的手,把紙放在大叔的手心裡。
“讓他們打這個電話,會有人幫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