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村波瀾不驚的生活中,哪家出點意外或者事故,那可是大新聞。
至少半個月都會是村裡老少爺們兒,嬸子大娘的談資。
而近期,瓦窯村最大的新聞,莫過於劉德昌的腿傷手術。
社員們一邊在農田裡揮汗如雨,一邊七嘴八舌討論著劉家大事件。
張老漢說老劉家煙囪裡的煙都比往日稀薄了,看來開始發愁糧食了。
李大叔說劉家媳婦為了湊手術費,賣了家裡的存量,挨家挨戶地借錢不說,聽說還把祖傳的銅臉盆抵押給供銷社了。
王大伯感慨這年頭家裡不能出一丁點意外,老劉家算是掏光了家底兒,徹底爬不起來了。
周家嫂子卻冷笑一聲,幾個婆娘們立即圍上來。
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劉家三閨女昨兒穿的可是的確良襯衫,去縣城一趟還買了村裡供銷社早斷貨的紅糖。
話語間滿是懷疑與揣測。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有人說看見劉家媳婦在村口偷偷抹眼淚。
但更多人信誓旦旦稱劉家家底厚,手術那點花銷不叫事兒。
這些真真假假的傳聞,彌漫在整個瓦窯村。
談論起來,仿佛人人都變成福爾摩斯,從劉德昌一大家子人的言行舉止中,小心地探尋證據。
但奇怪的是,劉德昌一大家子人,隻要被問及手術和費用,就立即三緘其口。
連平時嗓門最大的老二劉忠民,都一臉苦色,閉口不談。
其實,人們之所以熱衷於談論劉德昌,也並非全然關心或者八卦。
而是想通過劉德昌,猜測他家女婿趙瑞剛。
畢竟,村裡可有不少傳言,這個劉家的女婿,正在悶聲發大財。
就在這種議論和猜測熱度高漲時。
劉家兩兄妹,突然齊齊找上劉德隆。
農曆四月中旬的正午,日頭已經帶著幾分灼意了。
劉忠民和劉彩雲兩兄妹像木樁子似的杵在劉德隆家門口。
劉彩雲攥著豁口的搪瓷缸,缸沿上還沾著今早剩的玉米糊渣滓。
劉忠民挽著補丁摞補丁的褲腿,露出小腿上乾活兒時被劃傷的血痂。
“二叔,借點玉米麵吧。”
劉彩雲的聲音被曬得乾裂,“我家裡沒糧了……”
話沒說完,門裡就傳來搪瓷碗重重摔在灶台的聲響。
劉德隆叼著旱煙跨出大門。
煙鍋裡的火星子直濺:“當年分家產,你爹拿了老房子,我就守著這幾壟薄地!這會兒還想找我借糧?”
劉彩雲道:“二叔,就借給我們一點,熬過這一陣!”
劉德隆板著臉:“彆管我叫二叔,我跟你們沒關係,去去去,彆堵著我家大門!”
劉忠民往前跨一步:“如果沒糧,那至少把自留地還給我們!”
“放你娘的屁!”
一聽對方提到自留地,劉德隆像被踩了尾巴,對著他們啐了一口,
“宅基地你家占著,柴火垛你家靠著,這會兒還想來搶地?想當年分家那會兒,你爹可沒少扒拉好東西!”
劉彩雲道:“我爹還在醫院,以前的事兒我們當晚輩得跟你掰扯不清。”
劉德隆翻了個白眼:“你爹住院跟我有什麼關係?早就分家了,沒錢治病也彆來找我!”
劉忠民也一副吃癟的樣子:“那自留地必須還給我們,我這兒一大家子呢,借的糧食都吃光了……”
劉德隆大手一揮:“誰種就是誰的,滾滾滾……”
大中午,正是家家戶戶吃飯的時間。
聽到吵鬨聲。
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
王大娘踮著腳扒拉籬笆:“嘖嘖嘖,親叔侄為了口吃的鬨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