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中,青銅的塵埃還未落下,林宇握著玄武岩板的手指突然像痙攣一樣抽動起來。
石板上那些齒輪狀的楔形文字開始發熱,燙得他的掌心發紅。
曉萱遞來的礦泉水剛碰到石板表麵,就蒸騰起帶著硫磺味的水汽,陳教授白大褂的口袋已經被蛤白顏料浸透,在晨光中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這不是簡單的多文明融合。”陳教授用沾著顏料的手指推了推眼鏡,放大鏡裡映出的綠鬆石排列突然扭曲成了dna雙螺旋結構,“這些符號在自我進化——看第七行的筆畫,二十分鐘前還是甲骨文的‘日’字,現在變成了瑪雅數字‘十三’。”
石板突然在林宇的掌心震動起來,遠處山巒傳來的蒸汽火車汽笛聲中夾雜著齒輪咬合的哢嗒聲。
曉萱抓拍的相紙剛顯影就自燃成了灰,灰燼落在石板表麵,竟拚出了林宇前世作為閩越女王時佩戴的蛇形金瓔珞圖案。
三小時後,眾人站在了城郊古董市場最深處的店鋪前。
褪色的藍布幌子上繡著“符籙張”三個字,簷角的銅鈴卻鑄成了青銅縱目人的造型。
推門的瞬間,懸掛的二十八宿星圖燈突然全部熄滅,櫃台後傳來砂紙打磨骨頭的沙沙聲。
“拿過來。”陰影裡伸出的手布滿了暗紫色的瘢痕,張大師溝壑縱橫的臉從黑暗中浮現出來時,曉萱發現他的左眼竟是嵌著《十竹齋畫譜》蝴蝶紋樣的琉璃珠。
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指剛碰到石板,櫃台上的羅盤指針就瘋狂地旋轉起來,玻璃櫃裡所有的銅錢同時豎立成了劍刃狀。
張大師突然用閩越古語罵了句臟話,琉璃眼珠裡流轉的蝴蝶紋路變成了血紅色,“你們這群蠢貨!這是用饕餮胃液蝕刻的鎮魂印!”他枯瘦的手指戳著石板邊緣的齒輪狀凸起,“看到這些蒸汽時代才有的鉚釘了嗎?有人把商周時期的封印改造成了……”
話音未落,玻璃櫥窗突然爆裂,三個戴著青銅縱目麵具的黑衣人破窗而入。
為首者手中的鏈刃閃著藍光,刃口竟是用破碎的明代青花瓷片熔鑄而成。
曉萱的底片相機自動彈出沾著艾草灰的相紙,顯影出的卻是林宇前世作為南宋醫師時私改的生死簿殘頁。
“小心!”林宇本能地橫臂擋住曉萱,後背重重地撞在了陳列著漢代銅鏡的博古架上。
碎裂的銅鏡殘片突然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他不同輪回時期的容貌。
神秘人甩出的鏈刃絞碎了三麵銅鏡,第四麵鏡子卻將刃光折射向張大師的琉璃眼珠。
千鈞一發之際,陳教授染滿蛤白顏料的筆記本突然自動翻開,飛出的紙頁裹住了鏡麵,明代畫師常用的雲母粉在空氣中爆開,發出炫目的光芒。
林宇趁機抓起櫃台上的青銅觚砸向地麵,飛濺的青銅碎片竟與石板產生了共鳴,那些齒輪文字開始逆向旋轉。
“用你輪回七世的記憶當鑰匙!”張大師的吼聲裡帶著金屬摩擦的顫音,他的琉璃眼珠此刻完全化作了《天工開物》裡的提花機結構圖。
林宇後頸的星圖紋身突然灼痛起來,前世作為閩越女王囚禁父王時穿過的金絲履、南宋時期為愛妻煎藥用的紫砂壺、明朝畫師描繪星象用的玳瑁筆——七世的執念化作光流注入了石板。
玄武岩板爆發出的青光中,神秘人麵具上的青銅縱目突然滲出了黑血。
為首者踉蹌後退時,麵具裂縫裡露出了半張布滿蒸汽燒傷的麵孔,他腰間懸掛的懷表蓋子彈開,表麵雕刻的正是閩越國失傳的“羽人馭龍”圖騰。
當最後一絲青光斂入石板,整個店鋪突然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簷角的青銅縱目鈴鐺無風自動,二十八宿星圖燈重新亮起時,所有燈罩上都爬滿了與照片灰燼相同的蛇形紋路。
張大師癱坐在太師椅裡,琉璃眼珠裡的蝴蝶翅膀正在片片剝落。
“他們不會罷休。”老人用突然年輕了二十歲的聲音說道,暗紫色的瘢痕正從他的手上褪去,“看見那個戴齒輪戒指的嘍囉了嗎?他太陽穴上的刺青是顛倒的河圖洛書,這是……”
窗外突然傳來蒸汽泄壓的嘶鳴,柏油路上浮現出兩道閃著綠光的鐵軌。
濃霧中緩緩浮現的火車頭掛著“光緒三十三年製造”的銅牌,但煙囪噴出的卻是混著星砂的紫色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