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後三步,靴跟在青石板上磕出輕響,仿佛踏在人心深處。
玄音的琴音不知何時停了,黎九摸著石碑的手也垂了下來。
所有人都望著墨離,看他把劍穗上的紅繩解下來,輕輕放在腳邊。
“真正的強大,是讓命運自己流動。”他說,語氣堅定如鐵,“這簇火,該由你點燃。”
林宇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
他望著命火,能清晰聽見自己靈魂的轟鳴——不是恐懼,不是興奮,是一種久彆重逢的震顫。
那心跳聲仿佛與命火同頻共振,令他不由自主地向前邁步。
第一步踩在白芷剛才跪過的位置,那裡還殘留著體溫,溫暖而虛幻;第二步跨過墨離的劍穗,紅繩上的流蘇被火風吹得輕輕晃動,似在告彆;第三步,他站在了命火前。
幽藍的火焰沒有灼燒他。
相反,當他的指尖觸及火苗時,有滾燙的液體順著血管湧進靈魂深處,那種溫度不是來自火焰,而是來自記憶本身。
林宇閉上眼,眼前閃過無數畫麵:不是七世輪回,是更古老的歲月——他看見自己穿著葛衣,在懸崖邊刻下第一道命紋;看見自己跪在菩提樹下,用骨血畫出最初的命輪;看見自己望著輪回中掙紮的靈魂,終於明白“掌控”不過是另一種執念。
“原來我才是始作俑者。”林宇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又帶著徹悟的輕鬆,“我創造命輪,以為能渡人,卻成了最大的困局。”
命火突然暴漲三尺,幽藍轉為金紅,火光中似乎有一雙未完全閉合的眼睛在注視著他。
林宇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靈魂裡裂開——是枷鎖,是他千年來給自己套上的、名為“救贖”的枷鎖。
當最後一片碎片脫落時,他聽見命輪轉動的聲音,比以往任何一世都要輕快,仿佛卸下了千鈞重負。
整座殿堂開始重構。
天花板的裂縫裡漏進天光,那些曾經糾纏的銀線化作流螢,繞著眾人飛舞。
林宇抬頭,看見天空中浮起無數光網,每根光線上都跳動著細碎的星光——那是千萬人的命運軌跡,不再被銀線束縛,而是自由地交織、分離、重聚。
“從這一刻起,”林宇轉身看向眾人,眼底的迷茫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比命火更明亮的堅定,“我們不再被命運牽動,而是共同書寫命運。”
遠處傳來一聲鐘鳴,渾厚而悠遠,像是對他的回應。
玄音的琴突然自動響起,清越的音調裡帶著幾分雀躍;黎九摸著石碑笑了,指尖的古篆泛著微光;墨離彎腰撿起紅繩,重新係在劍穗上,動作比往日輕了許多。
守鏡人走到林宇身邊,青銅扣在她掌心散發著溫暖的光。
“該回去了。”她說,語氣柔和如春風拂麵,“現實裡的太陽,已經等了你們很久。”
眾人手拉手站成一圈。
當光門在頭頂開啟的瞬間,林宇突然頓住——他聞到了一縷熟悉的檀香味,像極了前世南宋時期,他藥廬裡那尊老青銅爐的味道。
可等他轉頭去尋,隻看見命火在殿堂中央靜靜燃燒,火芯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爍,像一雙未閉合的眼睛。
光門的吸力湧來,林宇最後看了那簇命火一眼。
當現實的陽光重新灑在他臉上時,他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有些事,還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