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坐於馬車之上,抬首向她看來。
正是四月中旬的暖和天氣,萬物複蘇,百花競放,然而再嬌麗的花朵在葉景珩麵前總是失了三分顏色——
芍藥不及他風流,牡丹輸他三分媚,連最嬌豔的杜鵑也少了他骨子裡透出的那股慵懶妖氣。
許是今日無事,葉景珩著一身天藍色錦袍,領口鬆鬆垮垮的敞開些許,露出小片瓷白色皮膚,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流轉間像是陽光下水波蕩漾,粼粼生光。
“許夫人好身手,”他笑意深深,“想必那日所受的傷已經全然好了吧?”
謝晚寧的脊背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但轉瞬即逝。她迅速垂下眼睫,將眸中銳利儘數掩去,換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
“多謝燕王殿下關心,”謝晚寧唯唯諾諾的低著頭,“早就好了,咱們農家長大的人,皮糙肉厚的,這點傷不算什麼。”
“那就好。”葉景珩低笑著,那聲音清越,謝晚寧卻從中聽出幾分危險的味道,“不過看許夫人剛剛的英姿,似乎對禦馬之術也頗為了解?”
“臣婦年幼時家貧,幫人放過馬,”謝晚寧依舊是那副上不得台麵的模樣,“無他,唯手熟爾。”
“是嗎?”葉景珩唇畔笑意更深,眼底卻是一片寒涼。
“說起來,本王府裡有一匹烈馬,名為烏鵲,野性難滅,前幾日這頭牲畜不知發了什麼瘋,竟險些傷了本王,本王請了許多馴馬師都不能降服,如今既知許夫人有這般手段,那改日,定要請您指點一二了。”
烏鵲?
謝晚寧咬了咬牙。
你特麼真會起名字!
她單方麵宣布,以後府裡所有偷吃糧食的,不可教化的臭老鼠都要叫葉景珩!
然而內心雖在暗罵,謝晚寧卻依舊低著頭,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樣。
“殿下說笑了,”她聲音輕顫,“臣婦這點微末伎倆,怎敢在殿下麵前獻醜……”
“許夫人謙虛了,”葉景珩笑著點點頭,“若非今日陛下召見,不可誤了時辰,不然自會同你多聊幾句。”
誰想同你多聊!
她微微福身,“臣婦恭送殿下!”
車簾放下,馬車緩緩啟動,然而不知是不是剛剛受驚過大,那車夫剛一起步,便斜斜往謝晚寧的方向而去。
“籲——”那車夫趕緊扯韁繩。
事發突然,還未來得及起身的謝晚寧隻得趕緊後退半步,然而裙擺太長,她險些被自己絆倒。
“夫人小心。”馬車邊一個小侍衛眼疾手快,立馬上前扶住謝晚寧。
謝晚寧站穩後趕緊又福了福身,“多謝這位小哥。”
那侍衛看上去很是年輕,對上謝晚寧的眼睛臉蛋一紅,眼睛也飄忽不定起來,囁嚅半天,“不,不客氣。”
謝晚寧笑了笑,目光在他還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掃來掃去,那意思,不言而喻。
那小侍衛順著她的目光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極其不合適的搭在人家身上,瞬間“噔噔噔”倒退幾步,臉色更紅了,不住的彎腰道歉。
“對,對,對不住!”
謝晚寧目光戲謔的看著那少年侍衛慌慌張張的去追那已疾馳而去的馬車,挑了挑眉,然後轉頭去同陳三毛說話。
“喂,你說這個侍衛……”
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她半張的嘴尷尬的停在半空之中。
人呢?
陳三毛你個混蛋,惹了爛攤子讓老娘給你收拾,你自己倒跑了個快!
撇了撇嘴,謝晚寧打算今天找到陳三毛後一定得好好揍上一頓方能解恨。
她轉過街角。
待她身影消失之後,那趕去進宮的馬車卻緩緩停了下來。
葉景珩掀開簾子,垂眼。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