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愈發崎嶇,車輪碾過碎石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走了三個多小時,村莊輪廓終於在夜色中顯現。
時萊一直站在車頂,夜風掀起他的道袍下擺。
路旁老樹上垂下的蟲絲泛著詭異的白光,像無數吊死鬼的絞索,在風中輕輕搖曳。
謝靈運突然拽住時萊的袖子。
一條肥碩的尺蠖正懸絲而下,幾乎擦著時萊的鬢角掠過。
蟲腹上的絨毛在月光下清晰可見,分泌的黏液拉出細長的銀絲。
一聲淒厲的貓叫劃破寂靜,驚起林中宿鳥。
“是野貓發情吧?”常破虜說。
他拍了拍駕駛位的靠背,“速度放慢一點。”
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身影從陰影中浮現,見吉普車停住,湊上來在車窗外敬了個禮。
“報告!三小時前又有兩人受傷。”
這是龍組派出的外勤,負責外圍警戒。
他們擋不住裡麵的鬼,但是能防止外麵的人誤入。
十幾輛車就在村口停下,所有人下車。
山巒隱秘在黑幕之中,影影綽綽可以看見少許房屋立在山坡上,一道道梯田環繞。
如果是白天來,山清水秀,應該是一番美景。
可惜,今晚星月無光,隻覺得陰暗。
月光被山脊吞噬,隻剩下手電筒晃動的光柱。
不知是誰踩斷了枯枝,“哢嚓”聲驚起一片夜梟。
一個皮膚黝黑的老人從黑暗裡走出來,捂住常破虜的手不放,“你好,你好,你就是部隊來的同誌吧?”
這個時候,大概隻有軍人能讓他們覺得安心。
常破虜木然的握了握手,聽著衛兵介紹,“這是村子裡的組長。”
眼前的山村隻是一個村子的小組,沒有支書和主任這樣的大乾部,管事的就是組長。
常破虜深吸了口氣,沒功夫去追究為什麼會發生配陰婚這種事,耐著性子詢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哎呀,傷了好多個,莫名其妙的,都說是撞了邪,和尚也來過了,道士也請了,連洋和尚都請來了,沒有用!”
常破虜轉身瞪著放哨的外勤,厲聲道:“你們怎麼看守的?”
衛兵有些委屈,隻能小聲解釋道:“他們走的小路,故意繞開我們的崗哨。”
常破虜又去看組長。
老人訕訕笑著,歉然道:“沒辦法,這事我也不好攔著。”
說話時,他還不停的瞅著常破虜身後的顧蘇橋等人。
意思很明顯,你們不也是請道士來嗎?
麵對這種百坤,常破虜也懶得計較,隻能讓他在前麵帶路。
他是軍人,不能隨便對百姓說臟話,所以無話可說。
村中央的打穀場,這裡原本應該是最熱鬨的地方,現在卻空無一人,隻有四周錯落的房屋裡窗簾會拉開一道縫隙,後麵藏著驚駭恐懼的雙眼。
空地上,還能看出少許喜慶的裝扮,兩口棺材並排放著,其中一口黑棺大敞四開。
棺木上殘留的朱砂符咒被撕得粉碎,像乾涸的血跡。
棺材周圍七盞長明燈倒扣在地,燈油滲進泥土,形成扭曲的人形陰影。
顯然這是之前請來的和尚和道士留下的痕跡,隻不過都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