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岔路口處。
人流在此分道揚鑣:向上通往香火鼎盛的伏魔觀主殿,向左則延伸向靜謐的外門仙女湖畔。
上山的香客行至此處,自然分流。
心急的直奔主殿,上香祈願,在放生池邊找塊空地躺下休息;
從容的則先去湖畔歇腳,待衣冠整潔、心神寧靜後再上山參拜。
這是老輩人的講究,汗濕衣衫或風塵仆仆,是對三清的不敬。
今日香客依然如織,然而行至岔路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緩下腳步,恭敬地讓出半邊石階。
那裡靜靜佇立著一位姑娘。
她身著月白深衣,衣袂在微風中輕揚,仿佛不染凡塵。
烏發如瀑,僅用一根素玉簪鬆鬆挽起,幾縷發絲拂過光潔的額角。
眉如遠山含黛,眸似秋水凝霜,周身籠罩著一層清冷出塵的氣韻,仿佛昆侖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純淨而疏離。
謝靈運。
香客們認出她,無不麵露驚喜與敬畏,紛紛躬身抱拳,低聲問候。
小仙女隻是微微頷首,唇邊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淺笑意,算是回應。
她極少在外露麵,此番現身,已足以讓虔誠的信眾激動不已。
然而,溫和的目光卻並未在香客身上過多停留,而是越過攢動的人頭,專注地投向那蜿蜒而上的石階。
一位身著水青色漢服的少女正拾級而上。
她步履輕盈,走走停停,對周遭的一切都充滿了新奇。
時而駐足凝望遠處層疊的山巒,時而俯身細看石縫間倔強生長的小草,偶爾被林間竄出的鬆鼠吸引,眼眸亮如星辰。
她也會掏出手機,對著屏幕點點戳戳,隨即又懊惱般嘟起嘴,將手機塞回寬大的袖兜裡。
少女的漢服穿得極其自然,廣袖流雲,裙裾微擺,仿佛她本就該是這畫中之人。
與這古意盎然的石階、蒼翠的山林渾然一體。
其風姿氣度,竟隱隱與岔路口那位月白身影相映成趣,引得經過她身側的香客頻頻回首。
終於,青衣少女登上了岔路口的平台,徑直走向那月白身影。
眉眼彎彎,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你一直在等我?”
謝靈運斂衽,鄭重一禮,清越的聲音帶著昆侖雪水的微涼:“靈運拜見天魃元君。”
天魃......聽見這久違的尊號,青衣姑娘的身形幾不可察地一滯。
她麵上那抹生動的笑意淡去,化作一種沉澱了數千年的平靜與疏離,聲音輕得像歎息。
“天字......已不敢當,你還是喚我‘魃’便好。”
那平靜之下,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
謝靈運輕輕搖頭,目光澄澈而堅定:“元君本是昆侖山天女首座,曾掌光明,司晴霽,助黃帝定鼎神州,這天字,您當之無愧。”
她的話語,仿佛帶著昆侖的風,喚醒了沉睡的記憶。
提及昆侖,天魃眼中冰封的湖麵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漾起溫柔的漣漪。
她聲音柔和了許多,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昆侖......王母她老人家,還好嗎?”
“王母安好。”謝靈運的眼中也浮現暖意,“前些日子,天庭為我家真君重修築基賀禮,王母曾顯聖降下法旨。”
“天庭......竟真的重現了?”
天魃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謝靈運的微微頷首,蓮步輕移上前,自然而然地挽起天魃的手臂:“元君莫要取笑,走,我們上山再細說。”
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讓天魃微微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