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魂七魄,死後,天魂回歸天庭,地魂留在墓地供人祭祀,進入地府的隻有人魂。
它們會接受地府的審判,消除罪孽後,才能重生轉世投胎。
魃女輕輕搖頭:“神仙魂魄不滅,即便肉身崩毀,魂魄亦不會消亡,隻不過,想要重聚靈識,再入輪回為人,比之凡俗魂魄,難如登天。”
“魂魄......也在地府之中?”時萊追問。
“嗯。”魃女輕輕點頭,過了片刻才輕聲道:“在九幽。”
那才是地府最深、最不可測的所在。
時萊沉吟著點了點頭。
他來地府,接米奶奶是其一,心中更藏著一個深切的疑問。
既是二郎神轉世,那前塵記憶封存何處?
待他元神徹底歸位,他究竟是時萊,還是那尊已逝的神祇?
如今看來,這地府表層,怕是尋不到答案了。
不知在這條死寂與喧囂並存的路上行了多久,前方傳來一種異樣的水聲。
“忘川到了。”魃女停下腳步。
一條寬闊無邊、河水呈現死寂墨黑色的河流橫亙在前。
河麵平滑如鏡,卻詭異地映不出任何倒影,隻有濃得化不開的純粹黑暗。
河畔,大片大片妖異的花朵如火如荼地盛開著。
花瓣細長尖銳如爪,色澤是刺目到令人心慌的赤紅——彼岸花,曼珠沙華。
“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花葉永不相見。”
魃女看著那赤紅的花海,聲音清冷依舊,“此花香氣惑魂,多看無益,聞之易生迷惘。”
不過,這話隻是隨便說說。
那彌漫的、甜膩惑魂的香氣,在觸及他身周一尺之地時,便被額間天眼散發出的無形神威滌蕩得無影無蹤。
河岸邊,停泊著一艘仿佛隨時會散架的小木船。
船頭掛著一盞昏黃油燈,燈火如豆,在陰風中頑強地搖曳著。
船尾,一個身披破爛蓑衣、身形佝僂的擺渡人,如同河邊一截枯死的朽木,靜默地矗立著。
“過河者,需付船資。”嘶啞乾澀的聲音響起,如同鈍刀在粗糙的石頭上反複摩擦。
時萊腳步未停,徑直走到船邊。
他沒有去看那擺渡人,平靜地從寬大的袖兜裡掏出一摞早已用黃紙疊好的、沉甸甸的金元寶。
那原本如同朽木般的擺渡人,見到如此多的硬通貨,鬥笠下的陰影似乎都波動了一下。
他伸出枯瘦、指甲烏黑的手,一把將金元寶撈了過去,帶著滿足的“嗬嗬”笑聲從鬥笠下傳出,“貴客爽快!請上船!請上船!”
聲音裡的乾澀竟也少了幾分。
時萊跟在魃女身後踏上小船,船身紋絲不動,仿佛承載的不是一個生靈,而是一塊亙古不動的山石。
他微微搖頭,心中掠過一絲感慨。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魃女無聲無息地立在他身側。
小船無槳無帆,在擺渡人無聲的操控下,緩緩駛離河岸,滑入那墨汁般濃稠、死寂的忘川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