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反剪了雙手被繩索捆縛住的周昌蘭再無往日的精致。
平日裡那一頭油光水滑的頭發披散下來,被油糊成一縷一縷的,遮擋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神色。
隊上的社員同誌們排著隊從她麵前過,有氣出氣,有怨報怨。
可以吐口水,可以丟土疙瘩,也可以扔鞋底子。
前麵趙鐵栓的老婆錢婆子已經哭喊得聲嘶力竭了,還在一個勁兒的感謝政府還了她的清白。
誰都想不到,平常偽裝得極好的趙鐵栓是敵特,兒女也是幫凶,唯有這個尖酸刻薄的錢婆子卻是個實打實的清白人。
不過即使自己清白,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女就要被帶走關押,前路未知,她的心情也高興不起來就是了。
拚命撕扯了一會兒趙鐵栓,讓他賠自己的兒女後,轉頭又衝到了周昌蘭的麵前。
什麼臟話、臭話都往上招呼。
手、腳全都用上了。
讓周昌蘭本就淩亂的衣裳和頭發更加淩亂。
小老太太佝僂著身子,活像一隻垂死的蝦。
可這才哪到哪啊!
今天這還隻是生產隊的示眾階段,即將等著她的還有公社、縣裡的批鬥大會以行遊街示眾。
她必須接受所有人的唾棄!
這都是她應得的。
隊伍還在繼續,很快程喬就走到了她的跟前。
正好錢婆子耳刮子乎在周昌蘭的臉上,將她的頭發分開,露出了一張麻木的臉。
幾天不見,周昌蘭就瘦了一圈。
出奇光亮的臉色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仿佛蒼老了幾十歲的褶子臉。
一雙眼空洞無神,好像失去了焦距一般。
這樣的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婦人,與原主記憶裡那個趾高氣揚目空一切欺負她的周昌蘭,簡直判若兩人!
“程嬸子,給!”
程喬還在感慨人生,旁邊大舌頭就遞給她一雙滿是土疙瘩的布鞋。
“砸!狠狠的砸,把心裡的惡氣出出來!”
程喬朝她的腳上看去,就見她一隻腳上趿拉著一隻臟布鞋,另一隻腳上已經空了!
程喬無語望天。
大舌頭,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大舌頭嗎?
程喬沒接。
其實這種程度的侮辱已經沒什麼意思了。
特彆是當她看到不少男人借著罵她不正經的同時,手卻暗藏心機的往不該摸的地方亂摸。
剛才大會上就公布了不少與周昌蘭有染的男人名單,不少人當場就被帶走審查了。
程喬本以為現場最恨她的人應該是女人,卻沒料到最先起哄要給她剃陰陽頭的卻是一群男人。
人性陰暗與惡毒在這一刻有被擴大,且無限的被釋放出來。
程喬無法阻止,也無力阻止,更無意參與。
像這種公開示眾,本就是討伐壞人的狂歡。
這是時代的印記。
程喬正準備離開,前方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還我錢……”
來人竄得極快,幾乎是聽到聲音的刹那間,金癩子那顆瘌痢頭就明晃晃的出現在了程喬的麵前。
“還錢還錢!”
金癩子一靠近就猛地朝周昌蘭撲過去,雙手直接在她的身上翻找。
“把老子娶婆娘的錢藏在哪裡了?這麼騷的老娘們兒我還沒有嘗過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