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老爺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那雙曆經滄桑的眼睛，像蒙了一層灰暗，暗淡無光，他啞著聲音說。
“後來，我母親擔心我父親的身體，就把我妹妹送到一個遠方親戚家暫住，那家親戚有個女兒，自小定了娃娃親，可這女兒和彆人私定了終身，怎麼也不願意嫁，他父母就說服了我妹妹代嫁。”
薑老爺子歎息，“可能也不是我妹妹被說服，隻是她心灰意冷，對命運妥協和自暴自棄，所以才會同意的，她結婚那天我偷偷去看了看，她像變了一個人，眼裡沒有了光，沉默寡言，清冷逼人。”
“不過令我欣慰的是，男方姓孫，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對她還算用心，那天班森也去了，但他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參加完婚禮就走了，可能男方看出來點什麼，結婚沒多久，他就帶著我妹妹舉家搬走了，但那時候通訊落後，自此就失聯了，也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好不好？”
說到這兒，薑老爺子已經淚流滿麵，“可能她覺得沒臉再見父母，但是卻不知道，我父母到去世的時候，一直都念著她，可惜也沒見最後一麵，小葉……”
他轉頭看向蘇葉，卻發現這丫頭在無聲的哽咽，秦焰撫著她的肩安慰。
老爺子驚詫，“小葉，你怎麼了？”
蘇葉眼淚撲簌簌的掉，抓住老爺子的胳膊，紅著眼睛說，“你那家遠方親戚是不是姓梁，他們結婚後，是不是去了蓬萊？”
老爺子愣了一下，很肯定的說，“雖然多年未來往，但我記得清楚，那家親戚是姓梁，後來我打聽了，妹妹結婚後好像是去了蓬萊。”
“我外婆。”蘇葉的手用了些力，肯定的說，“一定是我外婆。”
根據老爺子所說的，薑玉肯定就是她外婆，雖然也有可能是巧合，但這種巧合的概率，太小了。
薑老爺子猛然看向，反握住她的手，“小葉，你說的是真的，薑玉是你外婆？”
蘇葉緩了一口氣，“我外婆姓梁，和我外公在蓬萊鎮開了一家藥鋪，我對她的印象不是太深刻，就記得她是一個高雅淡泊的人，像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從不與人爭執，和我外公相敬如賓，日子平平淡淡。”
“現在呢？”老爺子急切的問。
蘇葉咬了咬嘴唇，“在我七歲那年，她就去世了，外公受不了打擊，在一年後也跟著而去。”
就因為他們都去世了，老媽和舅舅不願意待在傷心地，在周潯想讓蘇葉去寧州時，他們就同意了。
薑老爺子渾身泄了氣一樣，嘴裡一直喃喃的重複著，“去世了，去世了……”
蘇葉怕他傷心難過，強忍住心中的酸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老爺子，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也彆太難過，我外婆在天之靈要是知道我找到了你，你不但光耀了門楣，還培養出了優秀的後代，她一定會欣慰的。”
可老爺子還是很難過，想到他那聰明又可憐的妹妹，最後得到的消息，就是她去世了，就忍不住老淚縱橫。
“薑老師，葉子一定是外婆的神靈派來看你的，你應該高興才對。”
秦焰接著安慰，“可你哭得像個壞了開關的水龍頭，要是外婆這會兒在天上刷‘人間頻道’，指定得笑到扶牆：‘喲！瞧瞧這老頭兒，哭成這熊樣兒，不會是跟葉子搶糖還沒搶過吧？葉子也不懂事兒，你把糖讓給你舅老爺不就好了，把人惹哭，看你怎麼哄？’”
老爺子正傷心著呢，“噗哈哈……”就忍不住笑了，笑的太急，還不停的咳嗽，“咳咳，你個混小子！”
蘇葉撫著他的胸口幫他順氣兒，瞪了秦焰一眼，“你就不能把嘴閉上？”也忍不住跟著笑。
秦焰無辜的聳了聳肩，端起水杯，慢慢的喝著。
老爺子終於止住了，深深的呼吸，把心裡積壓幾十年的話都說了出來，有大喜大悲，心裡麵似乎一下子就輕鬆了。
他說，“小葉，你外婆有幾個孩子？”
蘇葉端杯水給他，“就我媽和我舅舅兩個，他們現在生活的很好，我舅舅事業有成，有兩個孩子，都在國外讀書，快畢業了。”
薑老爺子總算心裡得到一點安慰，頷首，“小玉那麼聰明，她的後代一定也很聰明，看你就知道了，小葉，等你有時間，帶著舅姥爺去看看你外婆和外公。”
“好，我今年回去掃墓時，提前通知你，如果你有時間我就過來接你。”
“一言為定。”薑老爺子應道。
正巧，這個時候蘇葉的手機響了，是老媽發來的視頻，她高興的說道，“舅姥爺，是我媽。”
“快接，快接！”薑老爺子有些迫不及待了，這是薑玉的女兒，他的外甥女。
蘇葉接了視頻，反過鏡頭照了一下，“媽，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外婆不姓梁，她叫薑玉。”
在孫靜茫然的時候，蘇葉把事情給她簡單的敘述了一遍，之後鏡頭對向薑老爺子，“媽，你看，這才是我舅姥爺。”
孫靜本來還懷疑，可是看到老爺子的時候，她突然就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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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媽，你跟我舅姥爺聊聊吧。”
“好。”孫靜。
蘇葉把手機遞給老爺子，她拉著秦焰，“走，陪我散散步去。”
午後的陽光舒適溫暖，江南小鎮處處是景，青石板路，小橋流水，白牆黛瓦。
蘇葉漫步在陽光下，深呼一口氣。
秦焰雙手插著口袋，跟在她身側，垂目問，“現在心裡輕鬆了吧？”
蘇葉點頭又搖頭，“輕鬆又沉重，事情終於有了答案，但是，又挺遺憾的，我外婆和班森連最後一麵都見不了，可又覺得這樣也挺好，我外公是個很好的人，他肯定什麼都知道，但依然對我外婆一心一意，要是班森和我外婆見麵，受傷最深的人是我外公，所以我說這樣挺好。”
秦焰，“老婆，這也沒什麼遺憾的，你要相信，每個當下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抿了一下嘴唇，沉默片刻點頭，“但我還是挺難過的，我外婆和班森，因為一段感情，改變了整個人生，他們倆也說不上誰對誰錯，但既然上天這樣安排了，我倒希望最後是她在我外公的陪伴下走出來了，兩個人相濡以沫，沒有大風大浪，平平靜靜的相愛相守。”
秦焰忍不住伸出手臂，攬在她的腰上，“我老師都說了，你外公是個好人，他們朝夕相守，定日久生情，外婆肯定是圓滿的。”
蘇葉也希望這樣，“但願吧，不過用時間來忘記的初戀，是不會真的從心裡消失的，隻是被塵封罷了。”
但能支撐兩個人走下去的，不全是愛情，責任，親情，感動，一方的包容也可以，所以外婆遇到外公這種人，最後一定是釋懷的。
她慢慢的邁著步子，卻發現秦焰沒跟上來，蘇葉回頭，隻見他默默的站著，靜靜的看著她，眼底帶著失落和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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