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供銷社出來,方信抬頭看看天色,日頭正在頭頂上,已經是晌午了,
而從沂北公社到方信的二郎村,還有十幾裡的山路,
加上積雪難以行走,估計少說也要走兩個多小時。
方信也不急,先拿出大前門,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再用火柴點燃,
把煙盒和火柴仔細的放回到口袋裡,
習慣性的用手壓一壓。
在冷風中深吸一口煙,吐個煙圈,暖一暖嘴。
盤點一下今天的消費,
大前門加火柴一共四毛九,三斤麵五毛七,兩斤五花肉一塊九,
總共花掉了兩塊九毛六分錢,以及三斤糧票和兩斤肉票。
口袋裡還剩五塊零四分錢。
這已經很不少了。
沂蒙老區的農民收入遠低於全國平均水平,就算加上糧食、柴草等實物折算下來,每天的收入也僅僅不到兩毛錢,
還有一部分家庭甚至每天隻有六分錢。
而現在方信身揣五塊錢的現金,可謂妥妥的一筆巨款。
轉頭看一看來時的大山深處,再看看房賢平和劉潔他們離去的方向,
方信微微一笑:輕輕自語了一句:“沂蒙……滿山都是寶啊……”
今天是不能再進山找十足全蠍了,方信心中惦記著媽媽、妹妹、楊湘寧,
現在隻想儘快回家,也好讓她們早點吃上一頓飽飯。
把三斤麵扛在右肩,左手提著兩斤肉,沿著紅衛路向西走了二裡路,
走出公社範圍之後,再掉頭向南,拐進一條窄窄的崎嶇小路。
……
“快看,她就是楊湘寧,知青知青,一隻狐狸精,呸!”
“聽說昨天晚上有兩個男人在她屋裡,今天早上又有人看到她在方信家裡,真是不要臉……”
“那賀慧麗也是一個老知青了,她們兩個要是湊一起,那可真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正好一雙破鞋……”
周圍不斷飄來村民的竊竊私語,
楊湘寧麵容平靜,一言不發,隻是嘴唇有些發白。
肩膀上挑著一個扁擔,前後兩頭分彆掛著一個空的木製水桶,排在人群後麵,看著前麵井上不停轉動的轆轤,靜靜的等待打水。
二郎村的這口井是周圍三四個村子唯一的水源,前來打水的人非常多。
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基本上都是早晨天不亮就出來打水,
這樣可以滿足一天的生活需求,而且不耽誤乾活掙工分。
但唯有在寒冷的冬季,雖然井水一般不會上凍,但為了防止凍壞公共財物,公社特意下達文件,要求在正午氣溫較高的時候,才允許打水。
楊湘寧和方芳在家裡待了半天,方信一直沒有蹤影,賀慧麗也早早出了門,直到中午才回家。
一進門就躲在她的東屋裡偷偷垂淚,方芳心疼媽媽,撲到懷裡連著問了好幾次,賀慧麗卻隻是搖頭,什麼都不肯說。
楊湘寧也不敢多問,看看規定的打水時間到了,就讓方芳小心點守著媽媽,自己挑起扁擔就出來打水。
村中央的小廣場上擠滿了人,長長的隊伍排了一百多米,
從西邊的草垛一直排到東邊石牆下的水井邊。
楊湘寧本想悄悄的躲到人群後麵,卻不料還是很快就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