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剛摘的菌子,非常新鮮。沈回夢鄉下出身,認識什麼菌子可以吃,什麼菌子不能吃。
她這回摘的菌子,還有野鬆茸。
這個放在米飯裡蒸,可香可好吃了。
這個時代的人,也是認識野生菌子的,不過認識的種類比較少,她摘的都是旁人認為有毒,實則能吃的菌子。
也是因為這樣,沈回夢才能摘半背篼。
用菜刀把根部的泥給削掉,端著要去井邊洗,李永才搶著道:“娘,我拿去洗。”
“不用,你手上有傷。”沈回夢從懷裡掏出四枚銅板,“你去你二叔家,讓他給你上點藥。”
李永才的二叔,是老太太男人的二弟,叫李家嵐,以前跟著赤腳大夫學過醫術,略懂皮毛,在村裡看個簡單的風寒,包紮傷口不在話下。
“小傷,不用破費,娘。”李永才不想浪費錢,但沈回夢很堅持,他隻好接過錢,乖乖地出門看村醫去了。
李明智瞅準時機,殷勤地上去把裝著菌子的簸箕拿走,放到井水下洗。
沈回夢看在眼裡,也沒攔著。有人洗菌子,她轉頭去準備起了配菜。
乾辣椒切幾個,新鮮小辣椒切幾個,生薑大蒜也切好,大蒜葉也不能少。
小青菜,也去小菜地裡摘了點。
扔給李明智一起洗。
家裡九張嘴巴,吃的可不少,沈回夢從泡菜壇裡抓了一把醃酸菜,切成小截小截的。
鍋子燒熱。
剛要下鍋炒。
李永才回來了。
手上還拿著一小塊豬肉。
“娘!您瞧!”李永才神采奕奕的,“二叔家在殺豬肉,我去了正好趕上,花了四塊銅板買回來的。”
“你傷口呢?包紮了麼?”沈回夢沒有接那塊豬肉,環胸問。
李永才沒聲兒了,他神色不自在地把豬肉放案板上,滿地找理由:“娘,我真的沒事,就這點傷,我在碼頭經常弄到,沒幾天就好了,真的!”
李永才為了證明自己沒事,還要去搬米缸,最終被沈回夢給製止了。
算了,農村人弄出點傷也很正常,沈回夢也不想太過糾結,但還是給李永才單獨煎了一盤小蔥雞蛋。
娘給開小灶,李永才一邊吃著,一邊不住地傻笑,這是獨一份的偏愛,他還是第一次被娘偏心呢!
可吃著吃著,他的眼眶卻漸漸濕潤了。陳年的遺願被實現了的惆悵,堵著他的心窩。
他不如老四,長得像爹。也不如大哥嘴甜,會哄娘開心。
他有的隻是渾身蠻力,他也希望能被娘重視,被娘偏心,被娘疼愛。
所以,他十四歲就跑去了城裡碼頭,碰了無數次的釘子,吃了數不清的苦頭,把賺到的錢都給娘。
他希望,靠著這樣就能得到娘的關注。
娘啊,娘。
您再多看看兒子一眼。
他曾在夢裡,苦苦哀求著娘能為他停下腳步,能摸摸他的頭,說一句:“兒啊,你辛苦了。”
在城裡聽到娘的噩耗時,他心狠狠地揪住。他發瘋地跑了回來,就想看看娘最後一眼,想在娘臨終前,聽到那句話。
可他沒等到娘去世,卻等來了夢裡的一切,這一次他沒有跪在娘跟前苦苦哀求,娘就摸了他的頭,關心了他。
李永才眼眶猩紅,嘴裡嚼著混著淚水的雞蛋,好吃,真好吃。
好吃的他心裡發酸,發苦。
可咽下去時,卻泛著細細密密的甜。
被娘疼愛的感覺,真好。
李永才咧著嘴角,笑得又癡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