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您沒事吧......?”
麵對後輩的關心,肩上纏著繃帶的阿德娜從病榻上起身。
“並無大礙。”
阿德娜這樣回答。
她三百年來一直在擔任騎士長,於無數戰場上征戰過,這樣的傷勢對她來說並不在意,即便身上再添一道可怖的傷疤。
這是為了保護神官長而受傷的,反倒成了功勳的證明,並不是什麼羞恥之事。隻是,阿德娜的心,早已傷痕累累。
“尤金的消息呢?”
聽見阿德娜的詢問,莉安娜深深歎了一口氣:
“他似乎是先從馬赫裡特王城前往了桑坦德城,之後便與手下們一起消失了......完全沒了蹤跡。”
他徹底不再信任精靈之國了。
尤金與他的手下一同失蹤的舉動,如同一柄尖銳的利刃般刺痛了阿德娜的心。
“我沒有理由再留在你身邊了。”
那句尤金說過的話,依舊縈繞在耳畔。也許隻是他一時憤怒之下的脫口而出,但對阿德娜來說,那句話卻如刀鋒,深深地割開了她的心。
“唉......”
阿德娜輕輕歎了一口氣,撫過自己的麵頰。
她依然無法相信,直屬於神官長的影族,竟然襲擊了尤金的部下。
但這的確是事實。葉慈拉議會認定,是暗精靈的擅自行動,才導致與“魔王弑殺者”的交涉破裂,並將責任推給了神官長。比倫·桑坦德拿出他在城中捕獲的暗精靈作為證據,佐證了尤金的話確有其事。
“他......是回霧月王國了嗎......?”
“並不是。要回霧月王國,必然得穿越阿基坦山脈,可我們從山脈中的巡林部隊那裡完全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看起來他並沒有返回霧月王國。”
但也不能貿然斷定。
因為尤金最後現身的地方,是位於格拉納達精靈國北部的港口城市,桑坦德。
若他從桑坦德港搭船離境,這種可能性也不能排除。尤其是如果桑坦德的領主暗中協助他的話......那尤金隨時都可以搭船離開精靈之國。
“我會親自去一趟桑坦德森林探查他的下落。前輩彆擔心,偵察與搜索,正是我擅長的。”
“拜托你了。”
“明白。”
莉安娜轉身離開了病房。
她離去後,阿德娜重新躺下,陷入沉思。
她抬手覆在額前,遮住雙眼,緋紅的唇角微動,回憶起尤金離去的那一刻。
“我和他,在精靈之國相識不過區區一個月......”
愛情,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感情。
共度的時光,並不總是決定一切。或許隻是對視一眼,便可能墜入愛河;也可能十年如一日地隻是朋友。
阿德娜就是在戰場上輸給了尤金後,一見傾心。
而提出讓他擔任妹妹劍術導師的請求,不過是借口罷了。她隻是想要得到他,想要與他一起。
“師父曾說過,精靈愛上人類,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人類的壽命短暫如朝露,而我們精靈卻是活在永恒中的種族......彼此生存的境界,根本不一致。”
精靈女**上人類男性的故事,多得數不勝數。
可精靈很容易被人類所吸引。
比起其他種族,她們更偏愛人類,正是這個緣故。
人類與精靈的戀情,往往熾烈如火,卻總是以悲劇收場。正如柴薪在烈焰中燃儘,精靈在愛上人類的過程中,也逐漸沉溺於人類的時間。等伴侶走到生命儘頭後,精靈往往因無法承受孤獨而選擇自我了斷。因此,人類與精靈的戀愛,常常被輕描淡寫地說成“最終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用這種話語草草收場。
“早知道會是這樣......若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我無論如何也會鼓起勇氣,靠近他一些......”
悔意滲入心間。
仿佛粗暴的雨點滲入大地,化作一片濕漉漉的憂鬱。
離去的人,是不會回來的。
阿德娜深知這一點,她曾將這世上最尊敬的師父,親手送彆。
那時的她發誓,再也不會為離彆而悲傷。她怨恨師父在未留隻言片語的情況下就一走了之,並高聲發誓:此生不再為此落淚。
然而——
“又來了。又......又離我而去了。無論是師父,還是尤金......他們都拋下我了。”
他不會回來了。
就像離開的師父再也沒有回來一樣。
尤金也是一樣。
他一定很恨我吧。違背約定的是我......背棄了他的信任、破壞了二人之間的約定,是我,是我們精靈......是我沒能守住他部下免受暗精靈襲擊的我。
“......大家都離開我了。”
阿德娜將臉埋入枕頭。
她躺在病床上,長久地啜泣著,釋放著壓抑在胸中的憤懣與悲傷。
此刻,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
反正沒人會聽見。
精靈圓桌十二騎士長,是強者的象征。
是受精靈之國騎士們敬仰與畏懼的存在。阿德娜對自己身為騎士長的身份,有著無比的自豪與責任感,因此從未在他人麵前展現過軟弱。
但現在,她終於允許自己流淚了。
......
一片朦朧的霧氣中
霧月王國的騎士如此說道:
『從今日起,汝等暴虐將宣告終結。』
他戰得英勇無比。
麵對再邪惡的惡魔也絕不退縮,連那些曾讓神聖帝國為之頭痛、被冠以異名的強大魔物,也被他一一斬於劍下。
最終,他抵達了魔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