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夢境的世界驟然崩塌,如同一麵破碎的鏡子,萬千光影湧動,化作虛無的黑暗潮水。
蘇長安的意識猛然一震,陡然睜開雙眼——
現實,回歸。
四周一片混亂,整個大殿猶如經曆了一場浩劫,佛像轟然倒塌,厚重的檀香彌漫在空氣中,卻掩蓋不住那股徹骨的破敗氣息。
青石地麵裂開道道縫隙,香燭東倒西歪,四散的經卷在夜風中翻飛,仿佛被遺棄的舊夢。
蘇長安緩緩直起身子,迅速掃視四周,語氣低沉:“……成了?”
他轉頭看向大殿中央——
隻見原本站立在佛座前的渡夢法師,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無數食夢妖從他體內瘋狂逃竄,每飛出一隻,他的氣息就微弱一分,身形也變得愈發枯槁,像是一尊被掏空的軀殼。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似乎連站立都已成奢望。
“你成功破了他的夢境控製。”
無寂緩緩走近,目光複雜地看著渡夢法師,聲音低沉。
“現在,他正陷入‘夢境反噬’。”
蘇長安活動了一下手腕,微微一笑:“嘖,這老和尚想讓我迷失在夢裡,結果自己先被夢給吞了?”
無寂微微皺眉,目光銳利:“不對勁……夢境反噬雖然強大,但不該讓他連抵抗都做不到。”
蘇長安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周圍的空氣似乎帶著一絲說不出的黏滯感,像是殘留著某種未曾散去的夢境餘韻。
——不止是反噬那麼簡單。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語氣一沉:“……等等,他在‘夢境重生’。”
話音剛落,渡夢法師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意。
不是虛弱的笑,不是驚恐的笑,而是一種……帶著深沉惡意的笑。
“你們,真的以為自己贏了嗎?”
他的聲音低沉而幽遠,帶著詭異的回音,仿佛從無數重夢境中同時響起。
下一秒——
渡夢法師的身體猛然開始虛化!
他的肉身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扭曲,影子在地麵上拉長,化作黑霧緩緩升騰,仿佛要徹底融入夢境之中。
“不好!”
無寂目光一厲,腳步猛踏地麵,身形如電,五指並攏,掌心瞬間浮現一道金色符文,狠狠朝渡夢法師的眉心拍去!
“嗡——!”
符文落下,金光綻放,瞬間照亮整座大殿——
然而,渡夢法師的身體,卻像是一片煙塵,被輕輕一拂,瞬間化作黑色夢霧,徹底消散!
無寂的手掌穿透夢霧,落在虛空之中,整個人的表情頓時凝固。
蘇長安目光一寒,語氣森冷:“……他不是被反噬了,而是借此機會徹底舍棄了肉身。”
他緩緩抬頭,看著彌漫在半空中的黑色夢霧,語氣低沉:“他……以‘夢境化身’的方式重生了。”
無寂臉色微沉,緊緊盯著夢霧:“他……徹底成了夢的一部分?”
“不。”
蘇長安緩緩眯起眼睛,語氣更冷了一分:“他比那些被篡改夢境的人更進一步。”
“他,已經不是人了。”
“而是,夢。”
夢霧在空氣中翻湧,如同一個未知的存在正在緩緩凝形。
它無聲無息,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下一瞬,整個大殿都會被徹底吞噬。
蘇長安緩緩轉頭,目光落在那已經倒塌的佛像上,眼底閃過一抹淩厲的光芒。
——渡夢法師的消失,並不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
就在夢境徹底崩壞的那一刻,整個千夢禪院的空間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那些曾經被篡改夢境的人,一個個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們看著彼此,眼神中充滿了疑惑與恐懼。
有些僧人甚至突然開始狂躁地撕扯自己的衣襟,低聲呢喃:“這不是我的身體……這不是我的人生……”
一名年邁的僧人顫抖地抬起頭,看著破碎的夢境閣,眼神裡浮現出一抹難以置信的光芒。
“我……我是……陸家的……”他低聲呢喃,聲音微微顫抖。
“你是陸家什麼人?”蘇長安緩緩走上前,低聲問道。
老僧的眼神逐漸清明,他嘴唇顫抖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我是陸家的長子,陸承道……十一年前,我曾經帶著全家來此求夢……”
蘇長安微微皺眉:“十一年前的夢境交易,你到底求了什麼?”
陸承道神色複雜地歎了口氣:“我們求的是‘不朽的權勢’……可是……渡夢法師給了我們一個‘不朽的夢’。”
“然後,我們的真實存在就被抹去,全部變成了‘夢中的人’。”
蘇長安目光微變,冷笑道:“所以,你們陸家被篡改的,不隻是記憶,而是整個現實。”
“你們的真實身體,早就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隻是‘夢境映照’出來的你們。”
陸承道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嘴唇哆嗦著,像是想要反駁,但最終,他的神色卻逐漸變得絕望。
他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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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千夢禪院裡,根本沒有變老。
他每天都重複著相同的修行,接觸到的僧人,都是一模一樣的麵孔,沒有絲毫變化。
——因為他本就不是現實中的人。
“……我們早就已經死了?”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蘇長安沒有回答,隻是微微歎了口氣。
這是最殘酷的事實。
千夢禪院裡的僧人,許多人可能都已經不是現實中的人,而是“夢境投影”出來的存在。
這座寺廟,本身就是一座“夢境囚籠”。
千夢禪院的秘密曝光,這意味著整個京城都將迎來一場軒然大波。
陸家,十一年前徹底“消失”了。
可它的真實曆史,卻沒有湮滅。
不是自然消亡,不是歲月遺忘,而是——被刻意抹除。
蘇長安站在殘破大殿中,望著夜空,月光冷淡,星光稀薄,晚風掠過,帶著詭異的寒意。
他的目光幽深,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道:
“十一年前,朝廷真的對此事毫不知情嗎?”
無寂站在殘破的佛像前,目光晦暗不明:“如果朝廷知情,那麼他們為什麼放任千夢禪院存在?”
這個問題,讓空氣沉默了片刻。
蘇長安眯起眼睛,唇角微微上揚。
——朝廷,不可能不知情。
一個家族憑空消失,一個夢境吞噬現實的禁忌之地,朝廷不可能沒有察覺。
可是,千夢禪院依舊存在,甚至這場“夢境交易”已經持續了十年以上。
“這事……比我想的還要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