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封仰頭再飲一杯,隨手抹了抹嘴。
院中燈火微晃,酒香裹挾著飯菜的香氣,彌漫在夜色之中,讓這片天地比夜風更顯溫暖幾分。
一頓飯吃下來,連江元封都放下了慣常的沉重,眉頭難得地舒展了些許。
無寂從容地倒酒,一邊慢條斯理地用膳,一邊時不時與江元封拚筷子,誰都不肯讓誰。
直到最後一口湯落入腹中,江元封不自覺地放緩了動作。
溫暖的湯意仍殘留在胸腹之間,驅散了他近幾日的寒意。
不知多久未曾如此放鬆過了……
就在此時——
“嗝——”
一聲突兀的飽嗝,在飯桌上回蕩開來。
江元封自己也愣了一瞬,好在養氣功夫到家,臉上並無異色。
多少年了?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上一次這樣心安理得地吃一頓飯,是在何時了
夜色正濃,飯桌上的餘溫尚未散去,酒香與燉湯的氣息交織在微涼的空氣裡,讓院落顯得格外靜謐溫暖。
然而,這份平靜,僅維持了不到片刻——
“對了,說起書院後山那事……”
小滿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隨口說道,聲音清脆得仿佛夜色裡驟然炸響的驚雷。
蘇長安瞬間一個激靈,桌下的腳迅速朝小滿踢了過去——
晚了半秒。
江元封執著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頓,指腹緩緩收緊,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動。
無寂緩緩放下筷子,目光沉沉地望向蘇長安。
蘇長安額角隱隱跳動,桌下的腿又默默地頂了小滿一下,試圖讓她閉嘴。
然而——
小滿絲毫沒察覺到蘇長安的“拚死攔截”,反而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道:
“聽說那天後山砰砰砰震得整個書院都快塌了!還有好多人死了,那個成魔的大長老……”
她的話音未落,江元封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
蘇長安的心也徹底涼了半截。
——完了,這頓飯,怕是要吃出人命。
江元封執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杯沿輕觸桌麵,發出一聲極輕的響動。
蘇長安眼疾手快,立刻硬著頭皮打斷她:“咳,小滿,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伯伯……”
小滿愣了愣,轉頭看向蘇長安,眼裡帶著幾分疑惑。
蘇長安微笑,語氣溫和:“……就是你說的那位成魔的大長老。”
嘣咚——!
小滿和小梨瞬間石化,連人帶凳子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小梨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什……什麼?!”
小滿臉色煞白,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猛地躲到蘇長安身後,瞪大眼睛盯著江元封,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暴起滅口。
江元封沉默不語,周身氣息幽冷,目光深邃得仿佛深不見底的潭水。
這頓飯,到此為止。
蘇長安掃了一眼江元封的臉色,心知再待下去,今晚文思閣的屋頂可能都保不住。
他淡定地放下酒杯,站起身,理了理衣袖,語氣自然得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好了,飯也吃完了,江大長老這幾日奔波勞累,我送他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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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果斷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領著江元封離開飯桌,朝著客房走去。
身後,小滿和小梨看著他們的背影,依舊目瞪口呆。
蘇長安推開客房的木門,室內陳設極為簡單,床鋪整潔,桌上擺放著幾卷書,窗戶半掩,月光灑落一片清輝。
江元封沉默地邁步而入,隨手解開外袍,負手立於窗前,冷風拂動衣袍,他的眉宇微蹙,似乎仍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之中。
蘇長安看了他一眼,輕笑道:“江長老放心,小滿年紀小,口無遮攔,但絕無惡意。”
江元封未答,窗外的夜色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倒映,他淡淡道:“她說得沒錯。”
蘇長安挑眉:“嗯?”
江元封緩緩轉身,目光沉靜:“我……的確害死了很多人。”
他的聲音低緩,帶著一絲藏不住的疲憊與自嘲。
蘇長安捏了捏眉心,心裡不禁暗歎——完了,這位又要開始自責了。
——再這樣下去,今晚彆說文思閣的屋頂,連地板都得被魔氣掀翻。
蘇長安沉吟了一瞬,忽然笑了笑,語氣悠然:“江長老,您既開創‘新儒道’,那便該知,學問之道,不在當下功過,而在百年之後。”
江元封微微一怔,抬眸望向蘇長安。
蘇長安繼續道:“您所追求的,究竟是旁人一時的評價,還是百年後天下讀書人翻開史書時的評判?”
“眼下的毀譽,是塵埃,百年後的學問,才是真正的基石。”
江元封眼底微微波動,仿佛被這句話點中了什麼。
“所以今晚,江長老還是早點歇息吧,畢竟新儒道還需要您去開拓,成魔的事咱們明天再聊。”
江元封低頭,看著桌案上燃著的半截燭火,心緒翻湧,許久,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竟罕見地露出一絲疲憊之色。
今日種種,酒意翻湧,加上他本就身心俱疲,此刻,倦意竟洶湧而來。
沉默片刻,他緩緩點頭:“……好。”
蘇長安見狀,立刻見好就收:“那就不打擾了,江長老好夢。”
說完,他推開門,走出客房,順手輕輕帶上了門。
夜風微涼,吹拂著院中的桂樹,月色靜謐如水。
蘇長安微微仰頭,看著天幕之上懸掛的冷月,眼中光影浮沉,眼神微微顫動:“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院子裡小滿和小梨還在那裡瑟瑟發抖~
“哥……哥哥,我不會明天早上醒來,就發現咱們文思閣被夷為平地吧?”
蘇長安正走向浴室,回頭看了她一眼,笑的令人討厭:“不會,最多隻塌你們那一半,。”
小滿:“……”
小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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