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誰是瘋子,誰在夢中
清晨,母親用一個塑料袋包好那件灰色毛衣,讓蘇長安午後送去。
她囑咐:“那邊冷,你爸老毛病犯了,一到冬天就咳。”
蘇長安接過毛衣,沉默點頭,眼中劃過一絲莫名的複雜。
出發前,他再次路過天橋,看見一位街頭藝人在拉二胡,拉的是那首夢裡小滿吹笛的旋律。
他忽然站住,聽完一整首才繼續走。
探監室光線明亮,鋼製桌椅將親情斬斷在玻璃兩端。
蘇長安坐在冷硬長椅上,雙手交疊,神色克製,眼中藏著一抹罕見的寧靜。他的目光落在玻璃對麵——
一位身著囚衣的中年男人正緩步走來,身形消瘦,頭發花白,眼神卻乾淨得像寒冬中一汪清泉。
蘇長安看著他,喉嚨輕動,激動的叫了一聲:
“爸。”
男人嘴角牽出一絲溫淡的笑意:“你媽還好嗎?”
“還好。”蘇長安點頭,聲音比平日輕了三分,“她早上做了豆腐湯,還特意放了胡蘿卜。說你小時候不愛吃,怕我也挑食。”
父親聽了笑出聲,指節在桌麵輕輕敲了下,帶出久違的生活味道:“她那個毛病,到老都改不了。”
蘇長安凝視著父親臉上的皺紋,一瞬恍惚。
“你這幾年瘦了。”他輕聲說。
“看守所夥食差嘛。”父親聳肩,語氣卻不帶一絲苦意,“還好你媽那件毛衣——真保暖。”
那毛衣是蘇長安高考那年,母親一針一線織的。現在還在囚服底下穿著,線頭處已抽絲破線。
蘇長安看著父親笑,卻忽然心頭一顫。
沒有英雄叱吒,沒有宿命洪流,這段對話卻讓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一種東西——
真實。
真實到,他竟重新開始動搖。
也許……夢裡的那個“大乾”,真的是我寫小說寫瘋了。
幾日後,蘇長安出現在城市西南的心理診所。
這是母親硬塞給他的預約,說是國家心理補貼項目,免費的,不看白不看。
診所開在城市西南的一棟寫字樓裡,電梯裡還有人拿著咖啡、夾著文件夾在打語音。
蘇長安站在角落,沉默地等電梯上到十六層。
門打開,”診所很新,白牆綠植,窗明幾淨。前台小姐姐帶著溫和得體的微笑,仿佛剛從心理教材裡走出來。
他點頭,被引進了一間布置溫暖的谘詢室。
落地窗、木紋書櫃、香薰細細冒著白煙,牆角有一張藏青色懶人沙發,看上去不像是“治病”的地方,倒像個書房。
醫生四十多歲,金邊眼鏡、灰毛呢西裝,坐在對麵,手中拿著一支簽字筆輕敲本子,一臉溫和:
“我看了你填寫的表格,睡眠沒問題,但你說你‘總夢到同一個世界’?”
蘇長安靠在沙發上,點點頭。
“那個世界……不太像夢。很清晰,我記得街道、城牆的名字,甚至記得自己手下的隊員是誰。那個世界裡,有我熟悉的敵人、戰鬥,還有朋友。”
醫生麵上沒有露出驚訝,隻輕輕點頭,像一個經驗老道的導航者引導著患者向自己“投誠”。
“這些夢,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個月前。”
“有沒有影響到你的生活,比如——對現實世界的認知?”
蘇長安的目光微微一動,卻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