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村落太多,密密麻麻連著三十六座嶺,斬妖司如何忙得過來。”
他眼神木然,話說得平靜,卻透著一股深埋骨髓的麻木。
蘇長安俯身替一名斷腿少年包紮,聽到這話,眉心輕蹙,目光沒抬,手下卻動作一滯。
“那既然知有妖患,為何不請斬妖司徹底清剿?”
老者苦笑,臉上的刀疤被拉扯得扭曲了一寸,像是老樹枯皮抖了一下。
“也不是沒人清過。斬妖司每年都會來一趟,幾十年前還會進山,到赤紋巨猿的老巢去掃蕩。”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一些,帶著一絲無力。
“但自從死了一個司正,就再沒往深裡走過。人還是來,隻是打打外圍,走個過場……可惜啊,這些年還有十幾個村子接連出事,沒人活下來。我們這邊,本以為離得遠……沒想到,也還是躲不過。”
那句話落下的時候,蘇長安腦中仿佛有什麼聲音“哐啷”一聲折斷了。
他手裡的血線剛好縫完一段,針線穿過肌肉的那一刻,他沒抬頭,但手指收緊了幾分。
——“司正?”
那可是實打實的鎮妖階主官,在斬妖司的體係裡,僅次於總督,一人可統數郡妖患。
能殺死那樣一位的存在……就不是現在的他能撩的了。
原本在救人時被點燃的怒火,仿佛被一瓢冷水從頸後澆下,撲得徹底。
蘇長安低著頭,眼神卻逐漸沉了下去,像一塊被火焰炙烤過的寒鐵,外表滾燙,內裡卻越壓越冷。
他沒再多問,隻是將藥包緊了幾分,起身往下一位重傷者走去。
腳步沉穩,卻透出一股隱隱的急迫。
他替一個被綻開半邊胸膛的男人封穴止血,手掌按著氣門,指骨發白。
那人嘴角血沫不斷湧出,卻死死盯著他,眼裡藏著沒能護住家人的悔意和屈辱。
蘇長安沒開口,隻是低頭替他吸出積血,再一次縫補破裂的肌肉,動作極穩。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角瞥見另一側——
那是村東倒塌屋簷下,一具女孩的屍體,小腿被咬斷,衣襟撕裂,雙眼睜著,毫無神采。
她大約隻有六歲,胸口還抱著一隻被燒焦的布偶。
蘇長安的手一頓。
那一針落下前,他的胸口猛然一震,連帶著那根銀針都跟著抖了一寸。
他把針收了回去,閉了閉眼,再落針時,終於恢複了平靜。
但那種平靜,並不溫和。
是凝固,是壓抑,是被封印住的怒。
“我一個人不能救整個世界。”蘇長安低頭繼續縫線,嘴角一抹諷意自嘲地扯出,“但讓人死得有點尊嚴,這要求也不算高吧?”
他神情未動,眼神卻已經點燃。
那是一種不甘,一種明知無法撼動,卻偏要挺起肩膀的倔強。
他是醫者,此刻卻不是溫和的藥師,而是將手術刀架在妖王咽喉上,咬牙拆屍的解剖者。
“一個司正死在山裡,斬妖司便不敢再入。”
“那我今日隻是一遊醫,便殺你八猿一王——誰又來問我願不願意?”
夜色更深了,火光快熄了。
可他眼裡的火,還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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