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滅一刀,不隻是透支了真氣,更是損耗精神。
當一切塵埃落定,身形一鬆,蘇長安整個人便如崩塌的山。
蘇長安坐在祭壇門口,背倚著斑駁石壁,大黑刀橫放膝上,臉色疲倦。
從霞嶺村出發,到連斬四王,斬妖尊、平祭壇、設局血池,他一刻未曾鬆弛。就算外人看他笑語從容,風輕雲淡,真正藏在骨縫裡的,是壓了幾座山的疲憊。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節青紫,刀繭開裂,掌心厚重的疲乏感一寸寸從血脈裡冒上來。
“我先睡一會。”
他對餓霸吩咐一句,語調懶散得像從夢裡拖出來似的。
“要是再有哪個不長眼的妖猴回來,就把我踢醒。”
餓霸站在一旁,甩了甩尾巴,然後坐下。它沒點頭,但眼神像一個負責到底的老父親,默默望著他。
蘇長安靠著門框,閉上眼。
瞬間睡去。
不帶防備,不設警覺。
這一覺,他睡得格外安靜。
終於不是警覺地閉目養神,而是徹底沉入夢境。
夢裡沒有妖血,沒有戰火。
是陽光、廚房、冒著香氣的米飯。
是一個背影,坐在窗邊剪著紙花,轉頭時眼裡帶笑。
他站在門口沒動,風從他腳邊拂過,帶著飯香和桂花的氣息。
那人走過來,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長安,乖。”
一瞬間,那久違的溫柔像烈日下的冰沙,瞬間融了他的整條脊梁。他眼眶一熱,幾乎要說出那句“我回來了”時,忽地,額頭一陣濕熱。
唇角剛動,整個夢境突然塌陷。
蘇長安猛然睜眼,臉上濕漉漉的,一隻巨大的馬頭幾乎貼著他鼻尖,餓霸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正舔他的額頭,舔得認真又敬業。
周邊有人族安靜的跪著,準備好了清水,布巾和豐富的食物。
蘇長安木然地坐起,臉上還掛著被親醒的“母愛殘留”,半晌才啞聲道:“你是不是……真的踢我更合適?”
餓霸甩了甩頭,打了個響鼻,耳朵耷拉著,一臉“我替你接吻不謝”的從容。
蘇長安沒忍住,低低笑出聲,抬手揉了揉餓霸的鬃毛,。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輕輕吐了口氣,抬手按了按眉心。
天光正好,精神像洗過一遍似的清亮,氣息也恢複得前所未有的充盈。
——真舒服,簡直像從天堂度假回來,順帶還借了點神明的光。
一場又一場生死纏鬥,把他逼出了體力的極限,也逼出了修為的潛力。
體內的真氣更凝練,刀意更加鋒銳,【封神步】、【封神刀法】這些他原本就熟練的技能,全部都更上一重樓。。
這是從戰場裡磨出來的熟練度。
他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站起身,扭了扭脖子,骨骼“哢啦”作響。
蘇長安自嘲:“看樣子,我這種摸魚之人想成為絕頂高手是萬萬比不過許夜寒那樣的戰鬥狂人的
他環顧四周,望著那片尚未完全清理乾淨的猿屍與斷骨殘垣。
說著,他嘴角輕勾,自嘲中帶著一絲懶散的驕傲。
——我雖然摸魚,但每場仗我都贏了。
這才是蘇長安。
腳步向前,他站上祭壇邊緣,陽光透過雲隙灑落,照在他青袍上染過血的邊角,映得他神色淡然,卻氣場沉如山海。
蘇長安微微側首,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勳老,餓霸把人都帶到那山坡上去。”
以勳老為首的一乾人族開始往山道上魚貫而行,趕著那些體型龐大、目光呆滯的重型妖獸,這些妖獸原本是猿族圈養的運輸奴隸,沒什麼靈智,隻聽得懂鞭子,此刻被重新派上了正道,馱著整整六十三輛巨車,沉重前行。
那是整個妖巢幾百年來的積累物資,被蘇長安一鍋端。
蘇長安早在清點之前就親自上手:三品以上的靈藥,通通拿走;品階模糊但氣息不俗的古木靈材,也一並歸入囊中;至於那些妖王留下的趁手兵器,不論品相如何,隻要沒碎,通通卷走,哪怕隻是刃角完好的,以防止再造殺戮。
而剩下的大批食物、粗藥、各種巨猿從人族劫掠過來的物資,則全部堆上獸車,用來作為此次撤離的公共物資。
這次收獲最讓蘇長安意外的,是那些藥材。
——太多了,多得有點離譜。
原來這些年巨猿從從人族搶了不少,可自身又不愛吃藥,嫌味兒衝,嫌麻煩,也沒人精通煉製。於是這些年份極高的藥材便被層層疊疊地封存在祭壇底層的庫房裡,塵封至今,反倒便宜了他。
蘇長安當時看著那一堆堆完好封存、光澤飽滿的天材地寶,呼吸都差點亂了拍子。
“這得是哪個天命之子才配享這一倉?”
“哦,原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