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酒席新啟,殘月掛在天邊。
蘇長安將那壇用火烈靈芝草泡製的“火烈酒”擺上石案,拔掉木塞,一股辛烈得發嗆的酒氣猛然衝出,直往人腦門鑽。
角落裡的餓霸一個噴嚏打出來,整匹馬抖了抖,隨即翻身背過去,耳朵耷拉下來,動作裡滿是警惕——它自從上次偷喝了這酒後,吐了一整天,吐得懷疑馬生。自那以後,隻要一聞到這酒味,它就立刻失去戰鬥力。
蘇長安一邊倒酒,一邊笑道:“火烈酒,一壇頂兩壇。”
他將酒盞遞出去,神識掃過趙四海和錢有道的手指動作,一寸一寸校準。
他眼睛雖然沒了,但倒酒的姿勢依然穩準。
“你真舍得開這壇?”許夜寒麵無表情,低頭仔細端著那盞泛著紅光的酒液,“上回咱們喝,你說再動這酒就該是訣彆。”
“我說的是——跟天訣彆。”蘇長安唇角勾起一絲,“你們仨,算不上天。”
“呸,再彆什麼訣彆?”趙四海一拍石台,“你要是不在了,我這三兩黴運都沒人背了!”
錢有道一邊仰頭喝酒,一邊咕噥:“所以,你在,他更倒黴。”
“彆鬨了,”許夜寒抬手擋住兩人掐架的手,“我隻問一句,蘇長安——你真的打算一個人走?”
蘇長安摸摸額頭上的大包,懶懶道:“趙四海以前跟我,我還能通過看他臉色確定運勢,運勢一爛,我就知道該轉彎了。現在我瞎了,他再跟著我……坑在哪我都看不見,還怎麼轉?”
趙四海悶著臉嘟囔:“你說什麼鬼話……讓錢有道走前頭好了。”
蘇長安低頭飲儘杯中酒,酒液濃烈,烈得發苦,沉得紮喉。
他聲音不大,卻極穩:
“我眼睛壞了,不代表廢了。”
“這條路,隻能自己一個人走到終點。”
趙四海嘬了口酒,臉紅耳赤,忽然低聲咕噥:“……有事就吼我一聲。”
“你要是真沒吼,那我自己也會來的。”錢有道加了一句,像補刀,又像承諾。
眾人說著鬨著,酒也喝得快,夜色沉得更快。
有人醉得抱樹睡,有人趴在石案上打呼,連許夜寒都抱著劍倒頭大睡。
隻有蘇長安,獨自回到房中,靜靜靠著椅背,唇角帶笑,神情平和。
他沒醉。
眼雖盲,心反而透亮。
接著,他例行用靈石滋養畫中美人,輕聲道:
“明天,又要動身了。”
畫中美人盯著蘇長安,眼裡充滿憐憫。
隨後,他拿出那枚鷹目魂晶,晶體中金芒閃耀,仿佛一隻眨著眼的神鷹在識海中盤旋。
他神識探入其中,嘗試與魂晶共振。
瞬息之間,一道道銳利的信息撕裂而來,像是千萬隻利爪刮過識海——
風流、氣流、熱度、細微聲波……一切都過於清晰,過於淩亂,像暴雨砸進一口水缸,他穩住心神思索。
看樣子,這魂核確實有用,但是怎麼用呢?
想來想去,蘇長安神識啟動儲物戒指,輕呼:
“魔君——請上線。”
虛空輕震,戒中氣息翻湧,下一刻,一道魂影從空中浮現:
玄獄魔君現出魂體虛影,一邊抖掉身上的礦灰,一邊吐槽:“上線到底是何意?”
他目光掃過蘇長安,順著他額頭上的大包,眼上的黑布,視線一路往下,掃到,鼻梁上那坨鼓起,雙頰左右還各對稱地鼓起兩塊。
魔君愣住了:“你這是……”
“被雷劈了完又挨餓霸踢了一臉?”
語氣玩世,卻壓不住背後的狐疑。
蘇長安抬手拍了拍黑布:““魘夜伏我於山林,我單刀赴陣,力戰千鬼而不退。”
“然後呢?”魔君玩味挑眉。
“然後被他一爪子扣瞎了眼,又撞了三棵樹,……但我把他千鬼全滅了。”
魔君盯著他,神情古怪:“你都打成這樣了,也不叫我出來?”
“真想過喊你。可你現在隻是魂體,一旦出陣碰上鬼尊那種貨色,出來也是上桌前先端的冷盤。”
魔君眉頭抽了抽:“我堂堂魔君,成了擺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