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扶——”
這句落下的一刹那,整個花神廳仿佛被無形的手拽住了脖子。
不誇張地說,全廳的人起了一陣寒栗。
“管它天不長地不久,彆哭,因為有我把你守。”
漂亮的轉音,磁性的顫音,高亢嘹亮的唱出每一個字。
但每個字都像是從血裡壓出來的,像是從骨頭縫裡一點點刮下來的溫柔,最終融成一道刀鋒,反插向每個人的心口。
觀席上一位中年劍修正端坐如鐘,但那一刹,他猛地側頭,眼角驟然泛紅,喉頭動了幾次。
落落坐在香席後方,雙手交握在膝上。她的指節已泛白,手心全是冷汗。那條素白香帕早已皺得不成形,她眼圈紅得仿佛血絲在燃,卻死死咬住下唇,一動不動。
再往後,是一位年老的花妓——她坐在柱影之下,原本麵容沉靜如水,隻是雙手一直握著膝上的香緞,指甲幾乎陷進肉裡。
那句“有一天我們走不動了,另一個時空再相守。”落下。
她的肩膀忽然僵住,仿佛被什麼擊中。
一瞬間,所有壓著她脊背的時間、屈辱、艱辛與無聲守望,全在這句話下決堤。
她猛地捂住胸口,像是怕什麼從心口漏出來,整個人彎腰蹲下,整齊發髻傾斜,額頭抵著冰涼的玉階。
淚水順著眼尾洶湧而下。
她沒有哭出聲,隻咬牙——像是怕擾了這場曲子。
也像是怕,被人聽見她活了幾十年後,才第一次哭得像個姑娘。
而此時,蘇長安的聲音再度響起:
“多年前我牽了你的手,從此後我們風雨同路走。”
這一句落下,全場安靜,隻有歌聲,樂聲。
靜得能聽見有人在極力忍住呼吸、忍住哽咽的聲音。
襯得像這人間,從未唱出過這樣的情。
有人開始啜泣。
連花如意,也停住了折扇。
她垂著眼睫,輕聲說出一句:
“這是什麼鬼調子……從來沒聽到過。”
但語氣裡,已沒有了初時的譏諷。
薇主立於最高階,一身絳紫華衣襯得她冷豔端凝。周身珠鈿不顫,氣場如山如水。但那一刻,她眼尾的那點細紅,驟然刺破了心境。
她沒有眨眼,卻淚意隱現,仿佛那句詞落下的,不止是音,是她心頭壓著多年的舊情。她喉間一緊,卻死死咬住下唇,連呼吸都不肯泄出一點顫。
沈知淵卻陡然從興奮滑到絕望的深淵,麵若死灰。
安若歌坐在貴賓席,身姿筆直,麵容卻變得潮紅。
她原本鬆開的手,悄然握緊,指節泛白。那笛音一聲聲地掠過心底,像從未被誰好好安慰過的傷疤,被一句一句地揭開。
她聽得很認真,全身心的仔細。
蘇長安每唱一句,她心裡就更沉一分。
到最後那句——
“下雨了,我為你撐傘。”
她眼中倏地起霧,像有人突然在她心上,輕輕放下了一把傘。
她悄悄轉過了臉,彆讓人看見。
蘇長安站在燈心正下,氣息綿長,笛音未絕,唱至最後一句:
“你老了我還在啊。就讓我再牽你,走完最後這一段……”
長音一落。
他收了笛子,將那支斷邪青絲笛倒扣於掌心。細長黝黑的笛身如夜色凝脂,笛尾那纏繞的青絲輕輕垂下,在空中晃了晃,像是這段旋律裡,最後一縷不舍的餘音。
這一瞬間,整個花神廳靜得像被抽空了氣。
沒有人鼓掌。
沒有人言語。
甚至都忘了呼吸。
香樓高處,一位年邁的花妓癱坐在廊下,手中香帕落地,她卻未察覺,眼神空落,低低喃了一句:
“……原來不止是唱給情人,是唱給親人,是唱給……那一個,走到儘頭都不肯撒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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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席上一位儒衫老者忽地起身,竟行了一禮,聲音低啞:
“此曲……不記技巧,不論格律。唯情,至真。唯音,至誠。此為今夜花神局第一音。”
落座數位文評長者紛紛起身,未語,隻是一手撫胸,一手頷首致敬。
唯有那燈下之人,唇角輕輕一勾。
他輕聲一歎,如自語,又如收刀:
“唱完了,結束了。”
此時,三香主依舊未言。
但花神燈芯處——九瓣花瓣同時起焰。
那是花樓評定“滿分”的唯一方式。
琉璃花燈心處,金光浮動,象征魁首的金蓮台緩緩升起,蓮瓣收攏,盛開其上者,唯有一枚淡金印玉,雕有九瓣花紋,中央鐫字一枚——
【魁】
“六號公子。”
杜荀持令而下,聲音落定:“依例——魁首登台。”
蘇長安抬手拂過衣袍。一步步走向台心,他在金蓮台下立定,背脊挺直,單手拱禮,語氣平和:
“六號花魁,在。”
杜荀手中禮匣開啟,一方墨金玉印輕輕飄落,落入蘇長安掌中。
玉印正麵銘刻花神金章,背後刻有三字:花神魁。
“魁首之位,非為榮耀,而為擔負。”
杜荀眼神複雜,看了他一眼,又道:““魁首六號,蘇夏,以三輪高分、終局壓製之勢,定為雲錦城本屆花神會魁首——得花神玉印,得魁首三賞。”
而在最遠的香影閣上,薇主緩緩站起身,隔著重重簾幕,望向那笑著下台的男子。
她低聲開口,聲音極輕:
“傳我令。”
“第六花坐·花神魁,今日入閣。”
廳下響起低低的鼓聲,隨後轉為整齊如擊,接著便是所有侍妓、香妓、香使齊齊叩首,齊聲唱和:
“花魁在上,問道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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