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問天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如果他之前給人造成了一種正義化身,或聖人降臨的錯覺,那完全是因為一種“誤會”。
倘若有朝一日這種“誤會”不在了,即就是短暫的消失,那麼在合適的契機,曾經令無數人膽戰心驚,聞風喪膽的冷麵魔君,也會悄然而至。
而冷麵魔君,可沒有什麼正邪善惡之分!
“快說,藤原老賊的巢穴究竟在哪兒?”漆黑粘稠,四下無人的巷子裡,向問天把一個兵士掐著脖子抵著牆淩空抓了起來,“說了我便饒你一命。”
為了施加瀕臨死亡的壓力,向問天抓著脖子的那隻手又用了用力氣,對方立刻滿臉淤紅,青筋突起,眼球都好似要爆出來一樣。
“我、我、我不知、不知道,”掙紮地蹦出了這幾個字,兩隻慌亂的手迷茫又不甘地抓著向問天的胳膊,“我、我們隻是、隻是奉命行事。”
撲通一聲,那個人便跌落在了地,就像斷線的紙鳶一樣了無生息。
向問天本就沒想過會這麼簡單得知信息,他隻是碰運氣的一試,能成功則已,就算不成,他也還有其它辦法。
月黑風高,幽冥詭波,魑魅魍魎,森羅婆娑。
隨著一個潛蹤躡跡,驛館的形象頓時出現在了昏暗之地,經過喬裝打扮後的向問天,此時已宛若一個私鹽小販。
“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驛館的館長是一個大約知天命的老頭子,人雖年老體衰,但精氣神卻一點兒也不輸於年輕人,甚至恍惚間,他仿佛還想著要君臨天下,一統山河。
“大人,可否給小人一間客房歇歇腳呢?”忽然一聲微弱的請求,癡心妄想的館長頓時被拉回了現實,“就是馬廄這樣的牲口棚小人也感激不儘,感激不儘。”
隔著櫃台,輕瞟了一眼這個其貌不揚,一身風塵的年輕人,館長並沒有多餘表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當中。
“大人,小人初來乍到,無依無靠的,還望大人有大量,能夠替小人遮風擋雨一些。”
這時低聲下氣的向問天弓著身子微微向前,從胸前衣服掏出一錠銀子後還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不過中途稍有插曲的是,本來銀子是一整塊的,但被向問天輕輕一捏後,它就裂成了碎銀。
至於銀子是怎麼來的,閒雜人等就不用操心了,冷麵魔君的事兒還是少摻和的好,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
“小人山野草莽,不懂得城裡規矩,若是有幸能得大人指點一二,小人真是祖上積德,福星高照啊。”
或許是嫌棄向問天聒噪,或許是向問天的“真誠”打動了對方?
總而言之,館長先是收了收自己的心思,動了動自己的眼皮,伸了伸自己的懶腰,然後一邊翻開了旁邊的賬冊,一邊右手五根手指還不停地有節奏敲擊著桌麵。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
“你是哪裡來的小輩?”館長頭也不抬,依舊認認真真地看著賬冊,“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回大人,小人是從長安那邊兒逃難過來的,因身上實在是沒有多餘銀兩,住不起客棧,所以才鬥膽來這裡望大人開恩一麵,小人身子薄弱,實在經不起風餐露宿……”
“你可知住在這裡的都是什麼人?”對方打斷了向問天,徑直說道,“你難道不怕?”
“小人賤命早已猶如浮萍,還談什麼怕與不怕?”
由於對方已經被自己吸引了注意,所以向問天特彆加深了一點語氣,他可不想和對方就這麼你來我往得糾纏下去,他還有要事得辦呢。
果不其然,館長抬頭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向問天,就好像秦王照骨鏡一樣,要把對方從裡到外都看透似的。
“年輕人,”
多年來的生活經驗,多次與人打交道的暗箱搏殺,館長早就煉出了一副山寨版的火眼金睛,於是他乾笑兩聲,枯瘦的手指又劃上了賬冊。
“謹慎捕得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呐。”
“前輩,晚輩倒是以為千秋蟬不如一朝鳴,萬年船不如一日行,倘若千秋萬載製約了今時今日,那就算長生不死又如何?”
向問天直麵著對方,他能感覺到對方枯老的血肉下隱藏著旺盛的血氣,並且他也看到了對方賬冊一旁的詩集,因此他愈發的有信心。
“黃金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館長的食指本來還在賬冊上滑動,聽到向問天這一句,他停下了,好像是在思考,也好像是在做著什麼決定?
“哦我查到了,你的運氣不錯,這裡剛好有一間空房,還有為了方便管理得登記一下,你叫……”
“向問天。”
直白的展示,館長也沒有多說什麼,匆匆幾筆後他遞過來了一個後堂房牌,而向問天在快速記下房牌號後,他抱拳感謝。
“多謝大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