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從來不可怕。
可怕的是,努力而不知道方向,奮鬥而不知道結果,就像吳剛沒日沒夜砍樹、西西弗斯推著石頭上山,努力奮鬥卻沒有任何改變,那才是最讓人絕望的。
既然知道概率論對解決霍奇猜想很有幫助,徐生洲就像打了雞血一樣,頓時渾身上下都是乾勁。
概率論,我來了!
作為曾經牢牢霸占全國概率論與數理統計龍頭老大的京城師範大學,關於概率論各研究方向、各時期研究成果,可能未必是全國最全的,但絕對可以位居前三。徐生洲好比老鼠掉進米缸裡,開始了瘋狂地攻城略地,把所有可能有幫助的專著、雜誌都分批從院裡的圖書館搬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張安平看到徐生洲突然對概率論感興趣,真的是又喜又驚。
喜的是概率論振興有望,發四大、《ptrf》、《aop》指日可待,傳統優勢學科重回巔峰不再是夢想!
驚的是霍奇猜想怎麼辦?
畢竟他早就通過或明或暗的渠道,把消息放了出去,到時候怎麼跟外頭說?
禮我都收了!
不帶這麼玩的!
好幾次張安平在樓道裡、在走廊裡遇到徐生洲,都想勸他好好想清楚:學概率論,最多能在數學書的某個角落留下幾條定理;解決霍奇猜想,那可是要在數學史上開單章、寫列傳的!
又或者說:概率論搞得再好,學校也隻能跟在燕大、留美後麵吃屁。解決了霍奇猜想,燕大、留美就是咱們小弟!
但到最後,張安平都是選擇了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一個很簡單的事實就是,以張安平對霍奇猜想的淺薄認知,根本看不到短期內能徹底解決該問題的希望。至少不像上世紀八十年代,隨著法爾廷斯證明了莫德爾猜想、裡貝特證明了弗雷命題,費馬大定理已經瓜熟蒂落,有眾多學者對費馬大定理發起了總攻,最終的懸念無非是誰摘到了勝利的果實。
而在此之前,費馬大定理絆倒了多少著名數學家?
歐拉、柯西、勒貝格……
又有多少數學家放出了類似“我已經證明出費馬大定理”的狠話,最後被狠狠打臉?
徐生洲當日說自己找到了霍奇猜想的巧妙證法,未嘗不是像費馬說的那樣“我確信已發現了一種美妙的證法,可惜這裡空白的地方太小,寫不下”。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終於發現昔日的靈光一閃,不過是鏡花水月。
在事不可為的時候果斷抽身,倒也不失為明智之舉。
而且像徐生洲這樣的天才,隻要肯用心,隨便到數學的哪個分支,不是照樣發光發熱?
隨著天氣逐漸冷下來,徐生洲每天早起跑步變成一件愈發困難的事情,需要巨大努力才能克服被子結界的束縛,拉開宿舍的房門,走進凜冽的寒風裡。也就是從這一刻,腦袋逐漸清醒起來,開始接著昨天的思路,繼續思考下去。
有時候,夢裡會有些奇妙的、不可思議的想法,那麼需要在起床後的第一時間抓過一張紙,在上麵潦草地記上幾句。否則靈感就會跟隨睡意,一去不複返。
洗漱、早飯之後,徐生洲會準時出現在辦公室裡,不停地翻閱文獻、查找資料,然後寫寫畫畫。
看到徐生洲每天都是皺著眉頭,埋首於各種數學公式之中,就像被困在屋裡四處碰壁卻又找不到出路的麻雀,衡平早已失去平衡的心態才勉強恢複一點:“你現在總算有點讀研的樣子!”
徐生洲道:“難道我前些年不像?”
“不像!”衡平很肯定地回答道,“你不信去研究生教室或者去開題會上看看,哪個讀研的不是為了論文點燈熬油、抓耳撓腮,恨不得把頭發都揪下來?隻有你,隔三差五來學校晃悠一下,論文就像管湧似的,突突突地往外冒,而且一出手就是‘四大’、頂刊。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嗎?”
徐生洲笑道:“我那是人前顯貴,人後受罪,把所有努力都用在你們沒看到的地方。”
“得了吧!你努沒努力,我還看不出來?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正常人讀數學的博士,需要花十二成功力,你之前隻花了二、三成的功力,現在嘛,也就七、八成。”
徐生洲道:“沒想到你對我誤解那麼深!”
“是了解那麼深吧?對了,你許諾的那篇論文怎樣了?”
徐生洲揪了揪頭發,很好,都很牢固,沒有脫發的危險:“還行吧,抽空寫了一點。等春節前後,看看能不能抽空寫完。”
在不同學科分支間反複橫跳,其實也是一種休息。何況成老爺子也讚成他抽空寫一兩篇。於是他在對霍奇猜想厭煩的時候,就會順便琢磨琢磨模空間理論。前段時間,他開始著手證明模空間中過一般點的極小有理曲線與hecke曲線的等價性,真的已經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