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洲知道,“去官本位化”必然會在校內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管理部門會出現人心動蕩、效率低下、陽奉陰違等現象。
但他相信,這是值得的!
以後學校引進的傑青、長江學者會越來越多,甚至還可能會有兩院院士、菲爾茲獎或諾貝爾獎獲得者加盟。像民辦高校的top高校西湖大學,就有全職兩院院士13人。難道引進之後,個個都要當校領導、部門中層負責人?
學校也沒那麼多職位!
更何況學校引進這些著名學者,是想讓他們在教學科研方麵發揮作用,而不是放在網站上充當門麵、放到領導崗位上充當大爺。
他就要把優秀的教學科研人才從管理部門擠出去,讓他們重返教學科研崗位。
既然改革會有陣痛,那當然是越早越好,免得到最後積重難返。
現在學校剛剛“更名改大”,本土派正在快速衰落、外來派尚未占據上風,徐生洲作為中間的平衡點,正是威望最高、話語權最重的時候。在這個時候推行改革,阻力也會最小。
徐生洲突然間拋出的這一重磅消息,把大家震得七葷八素。
不管是陳康彥、黃柯這樣的校領導,還是陶文霞、蘇山月這樣的部門中層,甚至是石新科這樣的新人,都在心裡暗自盤算,選擇哪一條路對自己將來的發展更有利。
中巴車裡一時間有些沉默。
很快車輛駛入校園,徐生洲突然說道:“顧記者,你剛才不是說還要看看《百合心》手稿麼?手稿現在就咱們新落成的美術館裡。”
顧泠泠道:“哦,先看看《百合心》手稿也是可以的。”
徐生洲便吩咐道:“司機師傅,走美術館那裡彎一下。”
司機馬上答應:“好的,校長。不過這個時候遊客特彆多,可能會比較堵。”
徐生洲想起前不久吃過的虧:“那就找個附近方便停車的地方,把我們放下。”
顧泠泠卻是敏感地發現了一個與學校不搭的詞語:“遊客?”
陶文霞笑道:“上次顧記者來的時候,我們學校美術館還在建,沒有見到廬山真麵目。一個月前,美術館正式建成,之前捐贈的40幅古今中外名畫也移到館中展出,頓時就成了網紅爆款。特彆是《百合心》手稿公布後,更是每天遊人如織,硬生生把我們學校變成了5a級景區。”
顧泠泠看向窗外,隻見校園裡一片熙熙攘攘,最開始她隻以為是學校開學,很多家長來送新生。仔細看時,卻發現很多都是攜手攬腕的小情侶、胸掛單反的獨行客,還有穿著婚紗的新娘、如赴刑場的新郎、拿著遮光板的助理,確實不是一般校園裡該有的景象。
於是她又問道:“徐校長,你們就沒有想過把校園建成一個景區?”
徐生洲一愣:“現在不就是麼?”
“我說的是收費的那種。”
“收費?沒想過!”徐生洲邊說邊下車,“畢竟燕京、留美這麼火爆的地方都沒收費,我們一個民辦大學收費,怕不是要被全國人民戳著脊梁骨罵?”
顧泠泠發動秘技:“那能一樣嗎?燕京、留美都是公辦大學,經費是國家保障的;而你們是民辦學校,經費自收自支,收點錢補貼辦學經費,想來沒有人會說出二話。”
徐生洲道:“我們學校雖然窮是窮了點,但還不至於從普通人身上搜刮。如果學校真缺辦學經費,我寧願去化緣,還是苦一苦那些富豪吧!”
——其實苦一苦係統大爺。
顧泠泠道:“但募捐來多少錢,那是不穩定的。不像門票收入,隻要籌劃得宜,那就是無本萬利。”
難得這小妮兒還會為自己考慮,徐生洲也就隨口解釋了幾句:“主要是現在各種景點太多、太濫了。我們學校除了美術館的名畫、圖書館的古籍,也就隻有幾棵裂銀杏古樹,跟個普通的博物館也沒太大區彆。門票定價太高,彆人不來;頂價太低,一年累死累活也就賺個千兒八百萬,還不如我出去轉一圈、化個緣,弄個三五個億來得爽快。——怎麼說呢?與其麻煩大家,不如就麻煩我一個人。”
在陶文霞、蘇山月等人眼中,徐生洲周圍仿佛閃爍著金燦燦的聖人光環。
“……”顧泠泠也被徐生洲的凡爾賽弄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難道偌大的學校,近萬名師生,就靠你化緣得來的錢維持?萬一哪天化緣沒化到呢?”
徐生洲點點頭:“你說的,也是我一直以來最擔心的。所以學校一直在加大科研力度,爭取在十年後,能夠實現科研成果轉化收入覆蓋所有辦學經費,達到收支平衡。”
現在最有希望的項目,當然是裂銀杏內酯。
其次是胂綸染色技術。
沒有第三。
連狡兔都知道要三窟。徐生洲覺得自己要走的路還有很遠。
顧泠泠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總算不是太笨,心情也好了起來,有心再提點他幾句,然後就被美輪美奐到無以複加的美術館震撼到啞口無言。或許女性對於這種璀璨華麗、巍峨雄壯卻又直抵人心的美更沒有抵抗力,顧泠泠呆立有十幾秒鐘才醒過神來,然後手忙腳亂地招呼攝影師道:“老熊,趕緊拍、趕緊拍,把這個美術館取個景,回去一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