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後的第九日,雁門關外的朔風卷著碎雪灌進鐵甲縫隙,李岩握著船舷的手掌被凍得發白,卻比掌心更冷的是懷中那封用羊血寫的急報——「三十萬遊牧騎兵壓境,邊軍缺糧三月,兵器鏽鈍如柴」,落款處的狼頭血印已有些許暈開,顯是信使重傷後所留。
「大人,黑水河到了。」林縛的聲音混著冰裂聲傳來,這位隨他從南境帶來的親衛統領,此刻睫毛上結著冰碴,腰間卻仍係著象征通婚家庭的紅綢,在北疆的蒼茫裡格外刺眼。李岩抬眼望去,河麵冰層下隱約浮動著黑影,破冰船劈開的水道裡,半截鏽蝕的鎖甲正打著旋兒漂過,甲胄上的狼頭紋讓他瞳孔驟縮——那是十年前在南境遇見過的玄甲軍殘部標記。
更讓他心驚的是河岸峭壁上的羊血塗鴉,「墨梅北開」四個大字歪歪扭扭,卻正是當年北境細作慣用的暗號變種。他摸了摸腰間由南境工匠改良的「飛虎弩」,弩身刻著的雲雷紋在雪光中泛著冷意,忽然聽見前方傳來雜亂的馬蹄聲。
十幾個裹著羊皮的牧民從河灣處衝出,為首老者捧著開裂的陶碗,碗底刻著的潮汐圖竟與南境《水經注》裡的記載分毫不差:「李大人救我!左賢王要搶我們的『冰棱鹽池』,那是北疆軍民的命根!」老者說話時,袖口滑出半截墨梅刺繡,在風雪中若隱若現。
李岩接過陶碗,觸感粗糲如南境藏典閣的殘頁,忽然注意到老者耳後有塊新結的疤痕,形狀竟與墨梅諜的刺青一模一樣。「啪」的一聲,陶碗突然從掌心滑落,在冰麵上濺出細碎的鹽粒——不是牧民該有的粗鹽,而是幽州裴氏商隊特供的精製雪鹽。
「林縛,帶親衛退後百步。」李岩的聲音突然冷下來,手按在弩機上的力道加重,「老人家,你碗裡的鹽,是從裴氏商隊的馬車上摔下來的吧?」老者瞳孔驟縮,羊皮襖下突然抽出短刀,刀刃卻在刺出瞬間被李岩射出的弩箭擊飛,箭頭精準地釘在對方手腕上,弩尾紅綢在風雪中劃出滴血的弧線。
「搜身!」林縛帶著親衛衝上前,從老者靴底抽出的密信讓所有人倒吸冷氣:羊皮紙上用朱砂畫著北疆十三座鹽池的布局,落款處的八爪魚印泥裡,混著南境特有的紅土——這是三個月前李岩在永固門埋下的反間線索。更觸目驚心的是信中內容:「待李岩過黑水河,毀鹽池、斷糧道,左賢王必信漢人奪地。」
風雪突然轉急,遠處傳來狼群般的號角,冰河下遊隱約浮現出黑色騎影。李岩蹲下身,指尖劃過老者凍僵的手腕,發現對方虎口處的老繭並非牧民握鞭所致,而是常年握刀的痕跡:「北境給了你多少鹽巴?讓你連祖宗的鹽池都不要了?」
老者突然慘笑:「鹽池早被裴氏占了!他們說隻要挑起胡漢相殺,就把鹽池還給我們……」話未說完便咽了氣,李岩站起身,望著他腰間掛著的狼首玉佩,突然想起穿越前在史書上見過的「北疆鹽戰」——遊牧騎兵若控製鹽池,便能卡死邊軍補給,而幽州裴氏,正是當年那場戰役的幕後推手。
「傳令下去,今晚在黑水河布『冰棱陣』。」李岩從懷中掏出《北疆風物誌》抄本,指尖劃過「鹽冰禦敵術」的記載,「用鹽池的鹵水潑灑冰麵,再在冰層下埋入削尖的獸骨。」他抬頭望向麵色凝重的林縛,「你帶二十親衛偽裝成牧民,沿密信上的路線去找裴氏商隊,記住,看見八爪魚標記的馬車,不要劫糧,隻要——」他忽然壓低聲音,「隻要在車輪上刻三道狼頭紋。」
暮色四合時,李岩站在河岸高處,看著親衛們將鹵水潑向冰麵,鹽晶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如同撒了一地碎鑽。冰河下遊的騎影越來越近,為首者的狼首大旗在風雪中獵獵作響,卻在踏入冰麵的瞬間,傳來此起彼伏的馬嘶聲——戰馬鐵蹄在鹽冰上打滑,冰下的獸骨劃破馬腿,鮮血染紅了河麵。
「放火箭!」李岩一聲令下,親衛們射出的火箭帶著硫磺,在冰麵上炸開朵朵火焰,鹽晶遇熱發出劈啪聲,竟形成一道火牆。騎影在火牆前混亂,他忽然看見對方陣中有人舉起繪著八爪魚的令旗,正是裴氏商隊的標誌。
「左賢王的騎兵,怎會有裴氏的令旗?」林縛不知何時回到身邊,語氣中帶著憤怒。李岩卻冷笑一聲:「北境要的不是打贏,是讓胡漢先流血。」他指向火牆後逐漸退去的騎影,「你看他們的馬蹄鐵,是中原樣式的『五釘蹄鐵』,真正的遊牧騎兵,用的是三釘分趾鐵。」
雪越下越大,李岩忽然聽見冰河深處傳來悶響,那是冰層下的暗河在湧動。他摸了摸懷中的玉玨,忽然想起在南境時王夫子說過的話:「北疆的鐵壁,不在城牆,在牧民與邊軍的血脈相連。」而此刻,河對岸的峭壁上,新的羊血字跡正在風雪中成型——「墨梅北開,血祭鹽池」。
是夜,狼首帳內的左賢王看著手中的密報,羊皮紙上「李岩血洗牧民」的消息讓他蒼老的麵容繃緊。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次子渾身是血地闖入:「父汗!裴氏商隊的馬車在黑水河遇襲,車轍印裡有狼頭紋!」老者猛然站起,狼首彎刀「嗆啷」出鞘,刀刃映出帳外風雪,卻沒看見刀疤下眼底的掙紮——他記得三十年前,漢家邊軍的老統領曾在鹽池邊對他說:「胡漢之爭,苦的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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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河的冰層下,李岩借著月光檢查著親衛帶回的物證:裴氏商隊的賬本、北境細作的密信,還有老者腰間的狼首玉佩。當他將玉佩與自己從南境帶來的半塊玉玨放在一起時,竟隱隱拚成完整的雲雷紋——那是傳說中「胡漢同輝」的信物。
風雪在黎明前稍歇,李岩望著東方漸白的天際,忽然看見一隻海東青從南邊飛來,爪上拴著的密報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撕開蠟封,上麵是南境學府學生的字跡:「北疆細作已入永固堡,目標鹽池圖。」他忽然輕笑,將密報投入火中,火星濺在《北疆風物誌》上,照亮了「冰棱鹽池,胡漢共生」的記載。
冰河在晨光中蘇醒,碎冰撞擊著河岸,發出如戰鼓般的聲響。李岩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剛剛開始——北境的鐵騎、裴氏的商隊、還有那些藏在風雪中的墨梅諜,都在試圖撕裂北疆的鐵壁。但他更清楚,當牧民們發現鹽池的鹵水能禦敵,當邊軍知道胡人的馬蹄鐵藏著陰謀,這片土地上的人,終將明白:所謂鐵壁,從來不是隔絕彼此的冰牆,而是讓胡漢雙手相握的鹽晶,在風雪中閃耀著共生的光芒。
他轉身望向黑水河上遊,那裡有牧民的氈房升起炊煙,有邊軍的烽火台燃起青煙。風雪中,一個牧民少年正彎腰撿起李岩遺落的《風物誌》,指尖劃過書中狼首與飛虎共飲鹽池的插圖。這一刻,李岩忽然想起在南境奠基學府時的場景,那些趴在斷牆上讀殘卷的孩童,如今或許正在北疆的氈房裡,教胡族少年寫下第一個漢字——鹽。
雪又下了起來,卻不再那麼刺骨。李岩摸了摸腰間的飛虎弩,弩身上新刻的狼首紋與飛虎紋在雪光中交相輝映。他知道,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黑水河的冰棱上時,那些被鹽晶包裹的狼首與飛虎,終將在融化的雪水中,彙入同一條河流——那是北疆的鐵壁,也是華夏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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