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縣衙,周晨那顆懸著的心,才算落地,心中也稍稍舒緩一口氣。這敵營是真不好進,幸好四寇安於享樂,沒有將自己在營中乾掉,給自己機會。隻要劉陽沉不住氣,漏出破綻,自己的機會就來了。找個乾淨的地方坐下,打顫的雙腿才放鬆,卻依然抖個不停。叫人拿來衣裳,將被濕透的內衣換掉,這才開始休息,緩緩緊繃的神經。家丁提來一壺水,給周晨倒上,便自顧忙去。經過這一趟拜訪,周晨也確實渴了,端起碗,幾口喝完,又自己給自己續上。頗有些自斟自飲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喝的是酒。幾晚水下肚,心情這才舒緩些,開始閉眼假寐。
緊張過後,放鬆心神,很快沉沉睡去。模糊之中仿佛回到現代,回到時光機器前。看見自己一步一步走入時光機器中,無論怎麼呼喊,都無任何作用。然後看著自己被傳送,看著實驗室爆炸,看著未來變得一片空白。正如小時候電視沒信號時,不停閃爍的滿屏雪花。似乎那一刻便已抵達時間儘頭。時間儘頭是什麼?無人知曉。即便是壽與天齊的神仙老爺們,也是不知曉的吧?畢竟他們也不曾到達時間儘頭。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將周晨震驚,不知何時,自己的思想竟有如此深度。或許也隻有在夢中,才會這麼想一想?猜出自己可能是在做夢,便回頭看過去,然後時間的畫軸往回翻轉,便看見春日的風,夏日的雨,秋日的豔陽,及冬日的白雪,滄海桑田不斷變換。最終又落歸原處,如一本古籍蓋上,於時光中,將周晨拋回這個破敗的縣衙。
模糊之中,仿佛靈魂出竅,看見自己的夥計與家丁,圍著自己的身體,嚎啕大哭。周晨開口,也叫不應他們半句。直到他們要抬著屍體去找劉陽報仇,周晨才嚇得鑽進身體,有所反應。這才從夢境狀態醒過來。申個懶腰,嚇得周圍圍著的人雞飛狗跳。膽小的逃到門外,其他的也退到牆邊上,遠遠看著。畢竟詐屍這種事,隻聽說過。今日見到,自然嚇得汗毛倒豎。一個個背脊發涼,生怕這個生前對自己好的主子,枉死之後,不認人,跳過來咬自己。周晨看著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有些懵。難道不是做夢?自己真回到未來,看到時間儘頭?自己真的死去,又活過來?這麼扯淡的想法,周晨自然不相信。定是他們搞錯了。於是怒道:
“你們乾什麼?沒活乾麼?還不趕緊打掃庭院。”
往日周晨發話,無人敢不從。然而今日卻無半個人動,都死死盯著周晨,似乎想確認他是人是鬼。
“怎麼的,我說話不好使了?李狗子,想造反啊?”
李狗子連忙揮退家丁,隻留下幾人,守著周晨。
“掌櫃的,我們還以為你中毒死了呢?”
“好好的,中什麼毒?”
“掌櫃的你不知道,上午縣尉劉陽派人來幫忙清理縣衙,有人就向我們的水裡投毒。夥夫老魏一時大意,被毒死了。我們以為您喝的水裡也有毒,叫您也不醒,探鼻息也無,以為你也中毒死了。大家都傷心的要為您報仇。”
“水中有毒?”
李狗子點點頭,而周晨也嚇得連忙去扣嗓子眼,乾嘔幾聲,啥也沒有,隻有淚花兒從眼角冒出。實在摳不出什麼東西,這才作罷。
“我不是吩咐過,要緊守縣衙麼?怎麼隨便放人進來。”
留守的家丁有些委屈的答道:
“他們說他們是縣衙雇的民夫,來幫忙清理。當時縣衙隻剩三人,又要照看傷員,又要清理縣衙,實在忙不過來,就讓他們進來了。”
難怪縣衙前院大部分空地都已清掃。隻是劉陽派人來幫忙清掃,這事誰能信?誰又敢信?可自己手下這群家丁卻偏偏信了,真是蒼了個天的,都沒腦子的麼?難怪圍著自己的身體哭,原來已有人中招。
“縣衙內外都檢查了麼?還有什麼地方被下毒?認真檢查。還要檢查衙內各地,彆留下什麼空子暗門暗道什麼的。不然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幾個人應聲稱喏,出去做事,留下周晨獨坐,驚出一身冷汗。想來自己是真的中招,被推回現代,又被送回來了?一向無神論的周晨也有些懵。抬頭仰望,隻有破爛的屋頂,也看不出神國天界,不知道何方神聖在作妖。可若說沒有鬼神之說,那自己現在算什麼?一段腦電波的寄生之旅?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即便後世科技那麼發達,也依然存在無數未解之謎,自己現在也隻是一段謎題而已。周無塵隻能這麼安慰自己,存在即合理,否則再想下去就要瘋了。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時代,沒條件讓自己去研究與挖掘,生存才是第一要務,隻能這麼放過自己。再想下去,這個時代,聽都沒聽過的抑鬱症就要被自己趕上。
說出去都沒人信,抑鬱症是什麼病?放在這個時代,若有家人子弟,說自己抑鬱,需要醫治,想來結果隻有一頓毒打。毒打之後,就不抑鬱了。這個飯都吃不飽的時代,根本容不下抑鬱症這等病症。幾副中藥搞定的時代,這等病症,大家都認為是無病呻吟。所以若周晨抑鬱,大家並不認為這是病,而是作妖。這麼危險的時間節點,作妖就是作死,活膩歪了才會乾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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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周晨仔細盤算。劉陽已經明目張膽的派人過來下毒,那狗急跳牆之下,派人衝擊縣衙也非不可能。一旦陶曹兩家棄自己而走的消息傳到劉陽和四寇耳中,自己談判的籌碼都沒有。大兵衝入縣衙,亂殺的情形,周晨幾乎可以預見。現在細想,似乎還是自己更著急。離間之計估計沒這麼快生效,還要有更完善的應對之法才好。說到底就是缺人,隻要有人,實力強大,就不怕他們鬨什麼幺蛾子。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浮雲。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即便掛出牌子招攬人才,拍也沒人敢投靠自己。畢竟開陽百姓也都是聰明人,即便對劉陽有恨,長期壓迫之下,估計也沒人敢反抗他。
想到這,周晨有些沮喪,地頭蛇的實力,遠非自己這條過江龍可比。一旦劉陽發難,狗急跳牆,自己現在是真沒實力抵抗。難道這二十多人,就這麼交代在這?於是周晨不斷在腦海中尋找與劉陽有仇之人,若能拉攏,倒是可以作為自己的一個助力。城外白櫻的山賊是一股勢力,可惜不能入城,也不敢現身。一旦現身,必定被圍剿。也坐實自己勾結賊人的罪名,不可用。其他勢力呢?城內富戶豪商?他們多數與劉陽勾結,即便對劉陽有怨,也是藏在心底,不敢表露。所以也不可能拉攏。還有誰?富戶靠不住,平民更不敢反抗,似乎城內已經找不到誌同道合的人一起對抗劉陽。
無奈之下,隻好起身閒逛。昨日來得匆忙,並未查看縣衙。現在有空,正好邊走邊想邊看。看看這縣衙結構,看看縣衙如今的殘破,也好了解自己的現狀。周晨背著手,沿著殘破的牆垣,一點一點的了解現在縣衙的現狀。從後院走到前衙,再從前衙走到班房,全部空空如也,灰塵滿地。連前衙正廳上,那寫著正大光明的匾額,也金漆掉落,看不清字跡,斜掛著搖搖欲墜。從班房走出,離得不遠處,卻好好的,立著一堵牆。周晨沿著牆,繞到正門,這才知道,此處正是縣衙的大獄。劉陽雖將縣衙的三班六曹全部遷走,但對於關在大獄中的囚徒,沒必要,所以縣獄仍留在這裡。這倒是給了周晨機會,正愁找不到人對抗劉陽,縣獄裡關著的,總不至於還不敢反抗他吧?
周晨立馬轉身,叫上李狗子,點上幾人,又從新來到大牢門口。管獄的牢頭昨日隨劉陽一起迎接過周晨,一見新縣尊帶著人來到縣牢,連忙上前見禮。他雖是劉陽的人,對於這個開陽縣的父母官,他還是不敢當麵得罪的。所以表麵迎接的功夫,還是做足的。
“不知縣尊駕臨,有失遠迎。我是牢頭劉七,不知縣尊有何吩咐?”
周晨額首,抬步欲入大牢,卻被劉七擋住。
“縣尊千金之軀,如何能來此汙穢之地。縣尊大人還是請回吧?”
“怎麼,此處不歸我這個開陽縣長管?我要入此大牢,還要去向劉陽請示?”
周晨發怒,橫眉怒懟劉七。一般人見上位者發怒,都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的應對。劉七卻不然,並未理會周晨之言,而是顧左右而言他。
“獄中關的都是些亡命之徒,萬一傷著縣尊,我擔待不起,所以縣尊還是請回吧。”
周晨被頂得啞口無言,話都堵在嗓子眼,再說不出半句。惱怒的瞪著他,卻也無可奈何。隻能退一步說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進去了。昨日剛到開陽,縣裡的吏員也沒見全,今日見見縣獄的獄卒。你且去將縣獄中的獄卒叫出來,咱們認個臉,以後也算自己人,彆鬨出誤會。”
劉七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叫。但既然已經將縣尊得罪了,劉陽又是自己家族的人,所以索性咬牙再拒絕。
“牢中囚徒凶殘,需獄卒實時看守,不敢稍怠,也抽不出空來見縣尊。”
一旁的李狗子大怒,怒目圓睜,欲要拔刀,被周晨按下。
“嗯,看來我縣中衙役都是儘職儘責的好吏員。我剛才也是試試,看你們會不會懈怠。現在終於放心了,好好乾。”
說完周晨帶著人離去,留下一臉得意的劉七,轉身便去向劉陽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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