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王德仁，沒曾想是在如此情形之下。隻見他一身華服，眉眼間透著幾分精明與世故，不說話時，威嚴更勝從前。周晨忙上前深施一禮道：“王大哥，多年未見，風采更勝從前。”
王德仁目光在周晨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隨即微微一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透著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微微抬手示意周晨免禮，淡淡說道：“賢弟不必多禮。這幾年你在琅琊的動靜，我也略有耳聞，倒是個有毅力的。”
周晨心中苦笑，麵上卻不露聲色，恭敬回道：“王大哥過獎了，小弟不過是在這亂世中求存，念著大哥昔日的恩情，一直想找機會報答。”
王德仁輕輕一笑，笑聲中卻聽不出多少真心實意：“報答？當年你離開洛陽，給為兄留下了一座酒樓和一個作坊，咱們之間的恩情就已經兩清，如今還談什麼報答。”
“那不是沒多久就聽說那些產業都被董卓一把火燒沒了麼。”
周晨的話讓王德仁微微皺眉，似是想起了那段混亂又動蕩的往昔，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道：“那也是時運不濟，董卓那逆賊，禍亂朝綱，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毀在了他的手上，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要算也隻能算在董卓身上，與賢弟無關。”
周晨趕忙點頭稱是，接著說道：“大哥說得極是，隻是小弟心中一直念著大哥當初的照拂，總覺得這恩情還未真正還上，所以今日才特意來拜見大哥。”
王德仁微微眯起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周晨，緩聲道：“你這心意倒是難得，隻是如今這世道，人心難測，你這份執著，也不知是福是禍啊。罷了，既然你如此說了，便說說看，今日你來見我，到底有何好事。”
於是周晨說起了他組建商隊，貨通南北之事。如今想向西，找個世家合作。王德仁聽說是這事，也來了興趣，沒想到倒真是個賺錢的買賣。王德仁摸著下巴，目光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緩緩開口道：“賢弟啊，你這想法倒是夠大膽的，貨通南北已然不易，如今還想往西拓展，胃口可不小啊。不過這其中的利潤，確實可觀，你找我是想與我王氏合作？”
周晨點頭稱是，一臉誠懇地說道：“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哥若有興趣，咱們可好好聊聊。把合作框架定下來，走一趟商，再談合作細節。”
“好，賢弟還是這般爽快。不過賢弟先介紹介紹，你的商隊，都能走些什麼貨物。”
“北方的牛、馬、皮毛等，南方的絲綢、棉布、瓷器等，還有東海那邊的鹽，各種物資都有。隻要有市場，我們都收也都賣。”
“賢弟難道不知，鹽鐵為朝廷專營麼？”
“自然知曉，所以才找王大哥合作。咱們王家不就有鹽引鐵引麼。”
“既知我王氏有鹽引鐵引，那我為何還要與你合作。”
周晨淡笑搖頭。“王氏的鹽鐵，我早有耳聞。在司隸左近範圍，無出其右，但也僅限於司隸附近。可若與我合作，你們王氏的鹽鐵不但可達徐州，向北還可到冀州幽州，向南可到江東。您說為何要與我合作？何況如今的私鐵私鹽泛濫，朝廷無力清剿，不與我合作，你們的影響力隻會越來越差。”
此話算是揭了王德仁的老底了，弄得王德仁臉色有些不好看。周晨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一口，不疾不徐找補道：“王大哥也知道，小弟於商業一道，還算有些本事。與某合作，咱們是雙贏的局麵。您的鹽鐵影響力加大，能賺更多的錢。我的商隊物資更加豐富，鹽鐵運營也名正言順，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聽著周晨的找補，王德仁臉色好看許多，對著門外喊道：“趙管家，擺宴，我要與賢弟細細探討。”
於是眾人移席，開始邊吃邊聊，幾杯酒下肚，王德仁開始吐苦水。“如今天下紛亂，各地諸侯皆在擴充實力，鹽鐵之利，誰不眼熱？那些私鐵私鹽為何屢禁不止？其背後不乏有各方勢力撐腰，這才是根本原因。我王氏拿著朝廷頒發的鹽引鐵引，每年要上交大量的財富，卻對那些私鹽私鐵無可奈何。即便拿著鐵證去找官府，他們也是一推四五六，各自打哈哈，就是不去禁私鹽。導致私鹽私鐵，越來越猖獗。而我們這些管辦鹽鐵反而越來越弱勢，真是可悲又可笑。”
周晨端著酒杯，卻並未附和王德仁的說法，反而提出自己的意見道：“其實私鹽泛濫，也並非全是官府放縱的原因。管辦鹽鐵，也確實是太貴，哪個普通老百姓吃得起官鹽。這才是私鹽泛濫的根本原因。有需求才有市場，若官鹽的價格與私鹽一樣，那誰還會冒著被抓打板子的風險，去買賣私鹽。”
“賢弟說得也太過輕巧。若官鹽與私鹽一樣的價格，那哥哥我拿什麼交給朝廷。交不起足夠的錢財，我那鹽引鐵引馬上就會被收走。到那時，我就與那些私鹽販子彆無二致了。”
“大哥也不必如此，咱們官鹽有官鹽的渠道。私鹽有私鹽的來路。隻要完成朝廷給定的官鹽任務，誰會管大哥多賣了多少鹽鐵。您說是吧？”
王德仁聽完，眼珠子一轉，立馬會意。“賢弟說得是。來、來、來，喝酒、喝酒。咱們等會好好合計合計，看怎麼合作。”
“好、那便聽大哥安排。”周晨爽快答應，緊著這卻又開始猶疑。“不過……”
王德仁打開了困擾自己許久的心結，喝得正儘興，聽到周晨猶疑，眉頭微皺。“不過什麼？賢弟有話直說。大哥這裡，不必拘束。”
周晨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斟酌著言辭，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實不瞞大哥，今日前來，其實還有一事相求。”
聽他如此鄭重，王德仁心中咯噔一下，酒醒大半。然而前邊已經放下豪言，現在又不好將話收回。隻好繼續說道：“賢弟說說看，大哥若能辦的了，馬上給你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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