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啟動後有短暫的顛簸，但很快平穩了，方洛伊默默按自己的節奏數著數字。
開出一段後，小醜發問，語氣裡帶著掩不住的興奮：“虎哥，這單完了，咱去哪？”
虎頭的聲音一貫的不帶情緒：“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告訴我，有下一單，我會通知你。”
“要是多做幾次這種的，下輩子都吃喝不愁了……”
“你很想要下輩子嗎？這個女人倒是快了。”
小醜明顯沒反應過來，隔了一會兒才出聲：“虎哥……”
“把你麵前抽屜裡的手機拿出來，所有內容刪除，等下一起毀掉……哦，屏保照片留著。”
一陣摸索後，小醜的聲音又出現了，這次帶著疑問：“虎哥，這張手機屏保照片有什麼說法嗎？我看你每次都留著，手機都毀了，留這張照片乾什麼？”
虎頭難得的笑了一聲：“這是我的護身符。”
小醜的聲音帶了羨慕：“哦，難怪……”好一會兒，小醜的聲音再次響起：“都刪乾淨了……虎哥，這照片裡的虎頭我覺得有點眼熟。”
虎頭的聲音淡淡的：“你見過這個東西？”
小醜輕聲嘀咕著，突然高聲說：“我見過。”
“你什麼時候見過拿著虎頭的人？在哪裡見的？”虎頭的聲音難得的帶了情緒，好似有些急切。
小醜說：“就掛在這個女人的包上，我把包扔在馬桶旁邊時看到的，當時還想，這女人怎麼把這麼個玩意兒扣在包上。”
一個刹車，“咚”“咚”兩聲，一聲是小醜的頭磕在了副駕前的中控台上，另一聲是方洛伊撞在了前座的椅背上。
虎頭的聲音響起：“你確定！”
小醜似乎被磕疼了，聲音聽上去齜牙咧嘴的：“確定，這個東西挺特彆的，我不會看錯。”
車子繼續發動，小醜小心翼翼地問：“虎哥，有什麼問題嗎？”
虎頭的聲音恢複了平靜：“沒有，快到了，準備乾活吧。”
車子在方洛伊數到926的時候停了下來，小醜將裝著方洛伊的編織袋一把拖下了車：“虎哥，這娘兒們會不會醒了？”
虎頭冷聲說：“醒和不醒都沒什麼關係，反正她也出不來。”
透過編織袋，方洛伊的視線很受阻，隻能隱約看到前方有兩雙腳，忽然一個東西落在她前麵。小醜的聲音傳來：“也是，她今天反正插翅也飛不出去了。”
“撿起來！”虎頭冰冷的聲音充滿著威嚴。
“哦。”小醜很聽話。
方洛伊用力看著，終於看出落下的是張小醜麵具，撿起麵具的手上有道疤痕，她是一個趴著的姿勢，無法抬頭看到更多，她被拖著往一個方向去，身下的路麵似乎是草地和石子路麵的交替，她忍著疼，仔細聽著，好像有水聲，還有似有若無的花香，終於，她前麵的走動的腳停了下來。
一個膝蓋半跪到她眼前，小醜的聲音傳來：“你已經醒了吧？地上拖了這麼久，還挺能忍，看你也挺可憐的，等會兒我動作麻利點，你也彆怨我，誰讓你命不好……”
“廢話什麼？還不快點。”虎頭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方洛伊被扛了起來，視線一下抬高，她注意到後麵走動的人腳有些跛，同時也發覺，她被帶到了水邊，方洛伊心裡“咯噔”一下，這是要將她沉河？
很快，她的想法被證實了，她被扔上一艘小船，而裝著她的編織袋也被綁上了重物。感覺船身晃動，她又開始數數，這次，隻數到298，她就被抬起來扔進了水裡。
迅速漫入袋子的水四麵八方地湧向方洛伊，短暫地恐懼過後，她儘量地放鬆自己，將一直緊緊握在手裡用布包著的玻璃露出來，用力地劃著編織袋。
綁在袋子上的重物帶著她直往下墜，不知是不是重物太沉，竟扯得袋子一邊裂了條縫，方洛伊利用玻璃在縫隙處撕扯，終於扯出了能勉強讓她通過的口子，她拚了命地往水麵上遊去，直至口鼻露出水麵，她已經筋疲力儘。
她將頭向後仰，四肢自然伸展，儘量保持著身體的平衡，慢慢地，她仰飄在了水麵上。奇異的是，夜晚的星空在她眼前竟格外地清晰，一輪殘月掛在天邊，漫天星光燦爛。
方洛伊忍不住想：如果真的要死，死在這裡倒比那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強多了。
她困極了，即使努力地在心裡叫嚷著，還是拉不起闔上的眼皮，恍惚間，她看到似乎有艘船向她靠過來，難道是那兩個殺手又回來了，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逃一次了。
方洛伊陷入長長的夢境，她又回到了小時候，和爺爺奶奶住在農村，永遠穿著舊衣服，除了做功課還要幫爺爺奶奶乾農活。
她想念爸爸媽媽，她想她乖一點，學習好一點，爸爸媽媽一定會來看她，可她的爸爸要隔很久才出現一次，不會看她，也不會看她的學習，儘管她的獎狀，就貼在進門的牆上，他永遠隻會抱著妹妹，問她冷不冷，餓不餓，方洛伊好想也被抱一抱。
她想，或許媽媽會抱她，她偷偷打聽了媽媽在哪裡，在一個周末，走了一天的路去找媽媽，可媽媽抱著小弟弟，笑得開心極了，看了她一眼，竟沒有認出她來，她猶豫了，這真的是她的媽媽嗎？哪有媽媽不認識自己的孩子的。
夢裡的南山滿山青翠，那是嫩綠的烏草，她搶不過大人，可也能換來幾塊錢買新的練習本。山崖邊的烏草長的真好呀，那是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地方，每次都能采一大包，換來的錢足夠買課外習題和新的文具，每年烏草長出的前一個月，她就會上山，找茅草樹枝，將那片烏草擋住。
後來她遇到了唐爺爺，唐家人真好。她認真地督促唐鈺學習，即使被她針對、討厭也不退縮，她不明白，唐鈺有那麼好的親人，為什麼卻不願意學習，時間長了，嘴硬心軟的唐鈺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她們一起學習，一起玩鬨，一起上高中，上大學。
江城大學的校門真氣派呀，學校裡哪裡都好，哪裡都美，校園湖一角竟然有荷花，嫋嫋婷婷開在那裡，美得像是落入人間的仙子。
夕陽下朝她問路的男子溫潤清朗，可是卻模糊著麵目……
“洛伊，洛伊……”
這聲音，好熟悉，怎麼和那年大學裡問路的聲音一樣？
眼前的臉漸漸清晰，這五官、眉目——居然是顧維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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