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弦音閣裡會蘇荃,人生如戲合作成
弦音閣,七層雅間,這是這棟酒樓最高也是最好的地方,尋常人便是富可敵國根本不得進,唯有公卿王侯才能一窺全貌,坐在此地,不僅可見大半個京都,亦可正視皇城,酒至酣處,大可對其縱情抒意,同時,這裡也能看到墨軒閣,是處不錯的觀賞之地。
劉毅靜靜看著憑欄而望的美婦,不由得暗讚,在他所認識的女子裡,清雅脫俗者有之,英氣颯爽者有之,嬌豔嫵媚有之,獨獨眼前這般者卻是不曾見,你見這人如何模樣,隻見其生的:
麵若夏月粉玫,眸似涼月澈水,兩把劍眉蘊嬌媚,三千青絲映葳蕤,粉黛不施一抹,昳麗自生嫵豔;
又見其身襲烈焰繡鸞金絲錦長裙,外罩玄水團雲抽銀緞兜袍,隻靜看就貴氣橫起,雖不言便如泣似訴,好一個緣南若北曼陀羅!
“晴天,雨天,落幕又在上演;
留戀,昨夜,流星劃過雲煙……”
空靈卻又悵然的曲樂悠然奏響,久久未動的女子這才幽幽一歎,折身,回眸,發絲輕揚,未言便有哀怨之意先起,饒是劉毅這般鐵打的意誌,也是狠狠一顫,法力運轉才將其壓下。
“好家夥!這算什麼?魅術?!”
劉毅暗裡咋舌,初見之時他就被其美貌驚到,本想著過去許久該是無事,不想仍是難以抵擋。
“我得先開口,不能讓她牽著鼻子走!”
打定主意,劉毅堆起笑意,鎮定道:
“夫人,不知拙作如何?”
蘇荃並未立即答話,先是落座至劉毅對麵,秋水杏眸盯了好一陣,方道:
“伯爺巧思,天下罕有!隻是妾身不大明白,這《百變機獸》講得該是幾方爭霸,開始的詞曲雖是俗氣,卻也激昂鏗鏘,與大爭之世相得益彰,緣何結束後的卻是這般哀婉綿綿,似是繁華落儘、頓首悵然?”
劉毅莞爾,他小時候其實也很奇怪《諾言》這首歌為什麼會在《百變機獸》的片尾,難道因為當年的作品都流行片頭熱血、片尾悲傷?後來經過原唱解釋才知道,這首歌隻是恰好被放在片尾,不過文章本天成,妙句偶得之,這樣的偶然恰恰鑄就了一個經典。
“夫人聰慧!”
劉毅讚歎一句,慨然道:
“其實第一回就已言明,《百變機獸》隻是一場遊戲,或者說這人生就是一場遊戲,隻不過這場遊戲你想玩也得玩,不想玩也得玩!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遊戲高手,很多人甚至連遊戲規則都搞不明白,就這樣稀裡糊塗的開玩,直至將死,才驀然發覺,自己竟是什麼也不曾得到過,卻也什麼都得到過,所以才以這首曲子結尾。”
聽罷這番解釋,蘇荃眸裡亮起些許微光,
“人生遊戲,遊戲人生……伯爺此言,頗有蘇子瞻‘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之風雅豪邁!妾身佩服!”
說著,蘇荃端酒一杯,徑自飲下,劉毅陪上一杯,見對麵的美婦俏臉飛霞,說不出的誘人,暗下將法力運轉不歇,笑道:
“夫人精通偃甲術,不知能否造出在下拙作裡的機關人呢?”
蘇荃嘴角微微勾起,袖手輕拂,道:
“伯爺也不用套話,我是來求助的,求人自然有個求的樣子,霹靂火這樣的傀儡我做不出來,便是做出來,也沒有那般靈活,也不能變形,更沒有自己的意識,不過是大一點的廢銅爛鐵。
而偃甲術,也並非伯爺你想的那般神奇,不過是奇技淫巧,本質上它不過是機擴的上位存在,其內以特殊禁製操控,論起精妙,不如法寶道紋,較之變化,遠遜奇門遁甲,你我一般的境界,若鬥法,不出三合,我必死!”
劉毅笑了笑,不置可否,回去後他曾詢問過輕顏偃甲術一事,這才知道,偃甲術是煉器術的下位,機關術的上位,以機擴搭配核心禁製,再以法力為動力,可做到青銅開口,木石走路,表現力絲毫不屬於秦時明月裡的兩大機關術,甚至猶有過之。
但這不意味著偃甲術就真的很強,它是作為煉器術的替代品出現的,此界法寶的煉製,逃不開一個東西——道紋,何為道紋?即道在實體之上烙印下的紋路,蘊含著世界本質,能夠以法力為媒介聯通天地與靈魂,這就決定,唯有領悟道之人才能掌握煉器術。
悟道,非是修出法力時的悟道,而是領悟天地大道,這談何容易,是故能煉製法寶者,唯有大神通者,法寶,也十分稀缺。
這樣的情況下,機關術先行孕育,它起源於人們對於器物的使用,但無法承載法力,注定無法走的更遠,之後,神農氏創造出了禁製。
禁製,是將道解釋成可以被認知的存在,它就像是一個個複雜的公式,將其代進,就能解析道,據傳原初時的禁製是能完全解析道的,所製造出的傀儡不比法寶差,但滄海桑田,莫說偃甲術,就是機關術也幾近滅絕,偶有留存於世的,也不過是有些意思,比起法寶差的不止一籌。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依輕顏所說,仙神大都能夠煉製法寶,瞧不起偃甲術,而下界修士就是尋得,也不見得能夠學會,是如同雞肋般的存在,蘇荃這樣的,該是家傳。”
劉毅心思微動,笑道:
“夫人說笑,我也是抱著誠意而來,咱們不妨直接點。”
“如此甚好!”
蘇荃嬌媚一笑,風情種種直把屋內照得明豔若春,素手輕動,又是杯酒飲下,火焰般的雙唇熏得四周頓時燥熱起來,
“有興趣聽一個故事嗎?”
“來了!”
經過一幫宮鬥高手兼女人心理專家的連夜突擊,劉毅知道,女人酒後說故事,大概率是說自己,這時候可是絕佳的進攻時機,當下作洗耳恭聽之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不知那是真的還是在夢中,彼時天下大亂,無有安國,但對於江南水鄉——杭州而言,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人們依舊是那般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不過與彆家不同的是,生活在抱樸山下的李家卻是略有不同,雖也織布種田,更多日子裡卻是抱著一本殘卷破書看。
江南文風興盛,尋常百姓也能識上幾個字,李家這番做派,周圍高鄰也不當回事,隻偶爾打趣兩句,李家當家的也不在意,隻一味叫自家兒子李家大郎讀那本破書,李家大郎很聽話,不論到哪裡都帶著那本書,哪怕是和自家童養媳出去一並耍玩也不忘這本書。
這李家的童養媳說是童養媳,其實與李家大郎一般年歲,是李家遠房親戚家的孩子,論輩分,該是表妹,因著戰亂,從北邊逃來,兜兜轉轉尋上了這門親。
李家沒有嫌棄,將這女娃娃收下,視如己出,甚至比李家大郎還要受寵幾分,女娃娃知曉身世,卻從不覺得自己命苦,每日裡喚李家當家的爹,叫渾家娘,李家大郎卻是郎君,在三人寵愛下,如此這般長到了十歲。
因著是在杭州,李家當家最愛以白娘子的故事哄女娃娃,翻來覆去不知講了多少遍,女娃娃也不厭其煩,從李家當家聽到李家大郎。
十三歲那年,女娃娃出落得亭亭玉立,雖不再愛纏著李家大郎講白娘子,心裡卻是願意做白娘子,悄悄求了針線,為自己繡起嫁衣。
這番動作並不隱蔽,李家父母很是欣慰,李家大郎憨憨笑了笑,夜裡尋上了女娃娃。
他又將白娘子講了一遍,不同的是,他特意將許仕林與李公甫之女的事仔細講了又講,最後告訴女娃娃,他不是許仙,而是許仕林,雖要娶自家表妹,可心裡卻不願,隻當妹妹是妹妹。
女娃娃知道李家大郎脾性,不必多說,可一旦認定的,就絕不會改,一時間,她不知自己該怎麼辦,抱著未曾做完的嫁衣跑了出去,李家大郎本想去追,但還是放棄,隻看著女娃娃消失在黑夜。
跑出去的女娃娃隻想著郎君不要自己,忘了看路,不知不覺間竟跑到了雷峰塔下,她看著已然破敗,幾近倒塌的雷峰塔,不由得悲從心來,跪在塔下哽咽道:
‘都說是雷峰塔倒、西湖水乾,便有夫妻團聚、良緣天成,怎的你快倒了,我卻要勞燕分飛?莫不是前世緣來淺,今生隻空歎?!
白娘娘啊白娘娘,您若真的顯靈,就聽信女一言,便是強作姻緣,我也認了!’
然而姻緣沒來,孽緣卻是來了,不知從哪裡竄出的地痞欲要輕薄女娃娃,絕望之際,一黑袍青年從天而降,將女娃娃救下,並送回家中。
李家當家與渾家見女娃娃衣衫不整,忙問何事,得知原委後,一邊長籲短歎,一邊向青年道謝,談話中,得知青年本是遼東人士,因著戰亂不得已來江南尋親避禍,又見青年還未有歇腳之處,就熱心請他住下,青年不曾推辭,就此暫居李家,白日裡幫著做些活,成功贏得李家二位長輩的青睞。
女娃娃對突然到來的青年也有些彆樣的情愫,但隻是感激,可青年有些不同,趁著間隙總會給女娃娃帶回來一些小玩意兒,雖不甚珍貴,卻很對心思,慢慢的,女娃娃在心底開始比較起來,這時她突然驚覺,自己似乎很久不見李家大郎。
其實李家大郎並沒有離開家,他依舊是白日裡耕種,休息時坐在田間看那本破書,隻是她身邊多了青年,就也不見了彆人。
女娃娃覺得這樣不對,就壯著膽子尋到了李家大郎,她要再問一次,可結果依舊沒變,李家大郎甚至瞧出她的心思,告訴她青年是個不錯的人,不過來路有些不對,等他查清楚後,說不得就是可托付的良人。
女娃娃像是有什麼碎了一般,淚珠子止不住落下,嘴裡卻是倔強的告知李家大郎,她是在白娘娘前求來的青年,絕不會假,說完就掩麵逃去,全然沒看見李家大郎眼底的心痛與落寞。
此後的日子裡,似是賭氣一樣,女娃娃故意和青年有的很近,青年待她也極好,領她漫山遍野的遊玩,去了城裡,走過斷橋,泛舟西湖,聽艄公用粗獷的嗓子儘情高唱,最後又回到雷峰塔下,將一件大紅嫁衣送給了她。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那是一件極為漂亮的嫁衣,上麵繡著的鳳凰活靈活現,女娃娃自認絕沒有這般女工,她想拒絕,可青年連番的言訴衷腸,終是讓她動搖,她收下了這件嫁衣,回去告知了李家兩位長輩,他們雖然遺憾,但也沒有拒絕,隻囑咐青年不得虧了女娃娃,不能大操大辦,也要有個家才是。
青年大喜,出去兩三日,尋來一位富商遠親,借下一筆錢財,置辦了家業,開始大操大辦起來。
女娃娃把一切看在眼裡,心下歡喜,徹底將李家大郎的身影從心裡趕了出去,一心待嫁,直至大婚前一夜,李家大郎突然找來,說青年不是良人,那富商根本沒有遼東的遠親,而且那一夜的地痞也不是本地人,似也是從遼東過來,這幾日就在杭州城內。
看著身上的嫁衣,又看著李家大郎急切的臉色,女娃娃覺得有些荒唐,心底滿是不忿與快意,她以為李家大郎是回心轉意,便就好一番尖刻之言將他臊的滿臉通紅,而後穿上嫁衣在其麵前肆意展示著,最後她告訴他,躲在田間看一輩子的破書是看不來嫁衣的,隨後將人趕了出去。
隔日,女娃娃滿心歡喜的早早披上了嫁衣,想著兩位長輩該要過來為送行,李家大郎就是再不願意也該擔起兄長的責任,背她出門,可等過好久,也不見有人來,心下疑惑,就出去察看,隻見兩位長輩倒在血泊之中,李家大郎也爬在門口,背後插著一把刀,見她過來,拚儘全力將破書遞了出來,斷斷續續的說了地痞二字後徹底咽氣。
女娃娃嚇呆了,她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搖晃著兩位長輩的屍身,又將破書捧在懷裡,呆愣愣看著李家大郎那滿是不舍與擔憂的眸子,而後,喜樂聲忽然傳來……”
蘇荃忽然頓下,粲然一笑,眸裡瞧不出任何情緒,
“伯爺,故事到這兒就結束了,你覺得之後發生了什麼呢?”
劉毅臉色微沉,思忖一番,歎聲道:
“演戲騙人、害人全家,洪安通的手段還真是有夠下作的!夫人,不,蘇姑娘,你的誠意我已經看到,還請告知他現在何處,我這就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