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琥珀。
黎明月公主端坐主位,秀眉微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檀木扶手。
她身後幾位南越重臣,臉色陰沉如水,目光在周朔平靜的臉上和他提出的那張寫滿“獅子大開口”的清單間來回逡巡。
清單上那“每年一百萬石占城稻米,連續三年”的字樣,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們心頭發顫。
“一百萬石?!”黎明月的聲音終於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是驚怒,更是難以置信。
“周大人,這……這未免太過……”她一時竟找不出足夠分量的詞來形容這份要求的苛刻——這幾乎是榨取南越國力的極限!
正常年景近三分之一的產出,還要連續三年,一旦遭遇天災人禍,南越自身都將陷入糧荒,動搖國本。
“公主殿下,”周朔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接截斷了她未完的話語。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如炬,直視黎明月那雙蘊藏著複雜情緒的眼眸:“裝備有價,糧食亦有價。此乃常理。
然,我方所提供之裝備——精良刀槍、堅固盾牌、精鐵鱗甲,尤其是那八百套鱗甲,足以武裝一支令行禁止、刀槍難入的重甲精銳!
更遑論,”他刻意停頓,加重語氣,“元戎弩圖紙,及五百具成品,五萬支弩箭!”
周朔的指尖重重敲在清單上“元戎弩圖紙”幾個字上,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敲在每一個南越人的心上。
“秦陳兩國皆有此利器,公主當知其戰場之威!十矢連發,破甲穿盾,守城野戰,無往不利!貴國若得此物,非但可解燃眉之急,更能震懾宵小,穩固邊疆千裡沃土,保住數十萬子民安居樂業!此等價值,豈是區區百萬石糧食所能衡量?”
他語速加快,氣勢迫人,“況且,占城稻在貴國膏腴之地,一年三熟,產量冠絕天下。百萬石,於貴國而言,並非不可承受之重,不過稍加統籌,勒緊些許腰帶罷了。”
他話鋒再次一轉,帶上了一種近乎蠱惑的“真誠”:“而代州,得此糧食,可活青、代二州無數饑民,穩固根基,積蓄力量。唯有根基穩固,才能持續牽製秦陳兩國主力,使其無暇南顧!公主殿下,這難道不是對貴國安全最根本、最有力的保障嗎?此乃雙贏之策!貴國得安邦利器,代州得喘息之糧,共同麵對秦陳強敵!”
他將“安全保障”與“雙贏”包裝得如此天衣無縫,仿佛南越拒絕這份“厚禮”,就是自毀長城。
黎明月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周朔的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南越最深的恐懼與最迫切的渴望。
裝備,尤其是元戎弩,確實是救命稻草。秦陳兩國虎視眈眈,邊境摩擦不斷,沒有強有力的軍備,南越的富庶就是懷璧其罪。
周朔軍中的裝備精良程度,她親眼所見,那柄小小“狗腿刀”輕易斬斷南越製式刀的場景曆曆在目,其鍛造水平差距,令人絕望。
若得罪周朔,待他日後真能擊敗秦陳……南越焉能獨存?而且周朔還有火繩槍,虎蹲炮等殺器若待量產之後也不是想辦法購買,但若是徹底鬨僵……
可百萬石糧食……這擔子太重了!三年三百萬石,足以掏空國庫,壓垮民生。
“周大人,”黎明月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恢複了公主應有的雍容與決斷,“茲事體大,關乎國運。我們尚需……商議一下!”她刻意強調了“商議”二字。
周朔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理當如此。公主請便,周某靜候佳音。”他從容起身,微微頷首,帶著一種儘在掌握的篤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氣氛壓抑的談判室。
門外,飛魚衛統領趙天嘯早已按刀肅立多時,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激動與潮紅。
“主公!”趙天嘯見周朔出來,立刻上前一步,聲音因極度的興奮而略顯沙啞,卻又刻意壓低了音量,仿佛怕驚擾了什麼,“稟主公!大喜!第一艘‘福船’已於今日午時,在渤海船塢成功下水試航!船體堅固如磐石,航行平穩如履平地,載重……遠超預期!試航——圓滿成功!”
“什麼?!”饒是周朔心誌堅如鐵石,此刻也不由得渾身一震!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仿佛積蓄已久的熔岩終於找到了噴發的出口!
他猛地一步上前,雙手重重按在趙天嘯的肩頭,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顫抖:“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快馬急報,信物在此!”趙天嘯呈上一枚特製的、刻有船塢標記的銅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