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從醫院出來時,已經過了零點。
林薇開車送陸雨時回去,幫他係安全帶時,他從口袋裡掏出那隻從他胸口取出來的筆,在裡頭他就找醫生借了紙巾擦得乾乾淨淨的,看不見半點血,遞給林薇。
“這次就算了,下次如果真的遇到危險,要再紮深點。”語氣平靜,聲音裡藏不住的疲憊。
林薇接了過來,還是放進包裡。陸雨時想著回去雲山彆墅太遠,說回淮海路就好,第二天還要上班。
傷成這樣,還要上班。
到了門口,林薇在301門口地毯下找出房門鑰匙,幫他把門打開,開燈,大致掃了一圈,屋子裡跟她三年前租住的時候,沒有什麼改變。
隻是房間不常住人,陰雨天氣難免有股黴氣,她放下包,先去開窗透氣,又去臥室看了一眼,床上倒是鋪了床單被套,但他許久沒有來住了,隻怕不能直接睡。
“你回去休息吧,我睡沙發就行。”他站在臥室門口,手撐著門框,看她忙碌的背影。
林薇好似沒聽見一般,進進出出,忙裡忙外,先打開空調,再將臥室的地板給他擦了一遍,床頭櫃台麵也擦乾淨,又將床單換下來,換被套時,布料和被子內膽摩擦時發出劈裡啪啦的靜電,他用的還是從前她來不及帶走,留在這裡的四件套。
當時他要買房子時,房主還曾說會幫忙收拾上一任租戶的東西,他直接強調原封不動就好。所以這房子看起來和她之前住在這裡時幾乎一模一樣。
這張床上,還有他們最後一次溫存的記憶。
他就是在這張床上摟著她,跟她說,小雪,我們結婚好不好?
無數的片段如針一般刺痛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這一個晚上她神經緊繃,幾乎沒有片刻鬆懈過,從上鷺莊園到雲山彆墅,再到醫院,整個人疲憊至極。
也不對,自從她回到海州,腦子裡有根弦就沒有鬆過。此刻,這根弦被暴力扯斷,她突然情緒崩潰,淚湧而出。
陸雨時將臥室的燈關了,坐在床邊,讓她在黑暗中儘情發泄心底的情緒。
她一哭起來便止不住,一開始還隻是輕輕啜泣,可黑暗讓情緒找到安全感,洶湧的情緒如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一開始她隻是哭自己,人生為什麼這麼難這麼累,小時候她以為長大了就好了,林誌堅總會有老的那天,打不動她的那一天。
哪知道,林誌堅死了,日子還這麼苦。
然後她想到林薔,這個房子裡也有她和林薔的回憶,如果她不來海州就好了。
要怎麼辦啊,她兒時心中的英雄主義林薔,她的公主,她的“薇薇”,她心裡永遠的薔薇花,就這麼在海州凋零了。
她是第一次來海州啊……
她十八歲就夢想能看到大海的地方,溫暖的地方去讀書,她是最喜歡海州的呀。
她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這裡,她不止死了,她的死更是將一切錯誤無聲地糾正,讓二人的命運回到了原本的軌道。
她死了,帶走了她人生最大的定時炸彈。
如果她們沒有對換身份,這一切不會顯得如此的宿命,老天爺一定是在懲罰她,懲罰她十八歲時的小聰明。
老天爺一定是男的,跟林誌堅那個賤人是一夥的,專門跟她們姐妹倆作對!
他死了,都不放過她。
……
陸雨時就坐在她身側,伸手就能觸碰到她因為哭泣而輕輕顫動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