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抱著枕頭站在書房門口時,牆上的古董掛鐘正好敲了十二下。那鐘是林晚意去年從拍賣會帶回來的,說是十八世紀法國宮廷匠人的傑作,花了他半年的研究經費。鐘聲沉悶,像被什麼堵住了喉嚨,每一聲都拖得老長,仿佛在嘲笑他的處境。
林晚意倚在臥室門框上塗指甲油。她今天穿了件真絲睡袍,深紅色的,襯得皮膚像雪。鮮紅的甲油刷子在指尖遊走,動作嫻熟得像在給某件古董上釉。她吹了吹指甲,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個甜膩的弧度:"怎麼,我們的大鑒賞家終於學會鬨脾氣了?"
沈硯沒接話。他懷裡那個鵝絨枕頭是去年他們在意大利買的,林晚意當時說這枕頭能讓人做好夢。現在想來真是諷刺——他這半年做的全是噩夢。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他說得很平靜,就像在博物館給參觀者講解某件瓷器的年代特征。
"靜一靜?"林晚意歪著頭,指甲油刷子在瓶口輕輕刮了刮,發出細微的聲響。她今天用的這瓶甲油是限量版,瓶身上燙金的法文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是因為今天中午在米其林餐廳看到我和陳董吃飯,還是因為昨晚我回來得太晚?"她眨眨眼,"或者是...上周三下午三點十七分,我在四季酒店2806號房待了四十二分鐘這件事?"
沈硯的手指陷進枕頭裡。他記得那天自己正在修複一件宋代官窯,突然收到匿名短信,隻有一張照片和房間號。照片裡林晚意的珍珠耳環還是他送的生日禮物。
"你監視我?"他聲音有點發抖。
"哎呀,怎麼能叫監視呢?"林晚意輕笑,"這叫夫妻間的坦誠相待。"她晃了晃手機,"就像你現在站在這裡,我也知道十分鐘前你給張律師發了郵件谘詢離婚事宜。"
沈硯猛地抬頭。那封郵件他明明用了加密通道。
"彆這麼驚訝嘛。"林晚意把玩著手機,"你那個加密軟件還是用我的附屬卡買的會員呢。"她突然湊近,身上昂貴的香水味撲麵而來,"想知道張律師怎麼回複的嗎?"她紅唇輕啟,一字一頓:""林女士持有您名下所有資產的實際控製權"。"
沈硯轉身走進書房,砰地關上門。門鎖哢噠一聲,聽起來很結實,但他知道這扇門防不住她。就像他那些精心設計的密碼箱,在她麵前永遠形同虛設。
門外傳來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由遠及近。林晚意沒敲門,直接擰開了門把手——她當然有所有房間的鑰匙。
"沈硯。"她靠在門框上,指甲油已經塗好了,十指鮮紅得像剛摘下的玫瑰花瓣,"你知不知道,分房睡是婚姻破裂的第一步?"
沈硯正在整理沙發床。這套真皮沙發是林晚意上個月剛換的,據說是某個北歐設計師的限量款。他頭也不抬:"我以為我們的婚姻早就破裂了。"
"破裂?"林晚意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我們昨天還在慈善晚宴上當眾接吻呢。"她走進來,高跟鞋在地毯上留下淺淺的凹痕,"《金融時報》的記者拍得可清楚了,標題我都想好了——"學界伉儷詮釋真愛"。"
沈硯把枕頭重重摔在沙發上。那個印著他們結婚紀念日的手工刺繡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生氣了?"林晚意眼睛亮了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文物。她走到沈硯麵前,高跟鞋尖輕輕踢了踢他的小腿:"彆鬨了,回去睡覺。"
"我睡這兒。"
"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不允許。"她彎腰,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垂,呼出的熱氣帶著香檳的味道,"你是我的丈夫,就得睡在我的床上。"
沈硯終於抬頭看她。林晚意的睫毛膏刷得很完美,一根根分明,眼角微微上挑,像隻饜足的貓。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也是這樣微微仰著臉,說對他的宋代瓷器研究很感興趣。那時候她的眼睛裡還有光,現在隻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你的床?"他聲音很輕,"還是你和彆人的床?"
林晚意眯了眯眼。這個表情沈硯很熟悉——每次拍賣會上遇到心儀的藏品,她都會這樣眯起眼睛。下一秒,她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輕不重,像逗弄一隻不聽話的寵物:"吃醋了?"
沈硯彆開臉,她的指甲在他皮膚上留下幾道淺淺的紅痕。
"你要是真介意..."林晚意不依不饒地湊近,紅唇幾乎貼上他的,"下次可以一起來啊。"
空氣凝固了一秒。
沈硯猛地站起身,差點撞到她。林晚意踉蹌了一下,高跟鞋一崴,整個人向後倒去。沈硯下意識伸手去扶,卻在碰到她手臂的瞬間僵住了。最後林晚意自己扶住了書架,站穩後反而笑得更加燦爛:"哇,生氣了?真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