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婷一腳踹開花店後屋的門板時，沈藝正用鑷子夾著一片青苔往盆景上粘貼。門板撞在牆上的巨響讓他手一抖，那片價值八百元的進口星點苔"啪"地掉進了茶杯裡。
"沈！藝！"蘇婷像舉著尚方寶劍似的揮舞著一本湖藍色布麵筆記本，"你完了！你徹底完了！"
沈藝慢條斯理地用鑷子撈出茶杯裡的苔蘚，對著陽光檢查："第三次了。這個月第三次用我的骨瓷杯養苔蘚。"
"少轉移話題！"蘇婷"啪"地把筆記本拍在茶桌上，震得茶盤裡的紫砂壺蓋跳了三跳，"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枕頭底下藏著帶鎖的日記本？"
正在櫃台包花束的蘇晴手指一顫，玻璃紙在她掌心發出尖銳的嘶鳴。沈藝抬頭看了眼牆上滴滴答答走著的古董掛鐘——下午三點二十，比預計的爆發時間早了四十分鐘。
"那不是我的。"沈藝用鑷子尖輕輕撥弄著苔蘚上的茶漬。
"放屁！"蘇婷翻開扉頁，指甲狠狠戳在某個角落，"看到沒？"5月3日，他今天穿了我買的那件灰色襯衫，扣子係錯了一顆"——除了你這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誰還能把襯衫扣子係到領子外麵去？"
蘇晴手裡的絲帶突然斷了。她蹲下去撿，後腦勺"咚"地撞在櫃台邊上。
沈藝放下鑷子，從抽屜裡取出放大鏡，對著筆記本封麵仔細端詳："看裝幀，這是日本idori的五年日記本，棉麻布麵，鎖扣是黃銅的。"他手指撫過扉頁邊緣，"被翻閱過四十七次，最近一次是在......"
"誰問你這個了！"蘇婷一把搶過筆記本，紙張在她手裡嘩啦啦翻動，""6月18日，他教婷妹修枝時，手指被玫瑰刺紮出了血珠。我躲在冷藏室吃完了整盒創可貼"——這什麼變態記錄啊！"
冷藏室的門突然彈開，蘇晴抱著一箱滿天星踉蹌著衝出來，臉頰上粘著片菜葉。沈藝看了眼她手裡明顯被暴力拆封的創可貼盒子，又看了看自己左手拇指上那個已經結痂的小傷口。
"那是我用來貼水蜜桃的。"蘇晴的聲音像是從冷凍層剛挖出來，"防撞傷。"
蘇婷眯起眼睛，突然把筆記本舉到鼻子前猛嗅："等等，這個薰衣草混著芍藥的香味......"她猛地轉向姐姐，"這是你的？"
花店裡的空氣突然凝固了。沈藝注意到蘇晴耳後滲出細密的汗珠，在午後的陽光下像撒了一把碎鑽。
"是賬本。"蘇晴伸手去搶，蘇婷卻一個側身躲開，筆記本在空中劃出藍色的弧線。
"誰家賬本寫"他今天對我笑了三次，每次持續3.5秒"？"蘇婷聲調拔高，"還有這篇！"他給婷妹挑魚刺的樣子像在考古，要是能把他專注的側臉拓印下來......"後麵怎麼塗黑了？"
沈藝突然站起來，身高差讓蘇婷不得不仰頭。他伸手按住某頁被反複折過的角落："這裡，墨跡是上周四的藍莓醬。"
"哈？"蘇婷低頭看那團汙漬，突然瞪大眼睛，"等等，這團汙漬的形狀......"她轉動本子，"怎麼像個愛心？"
蘇晴手裡的滿天星撒了一地。沈藝彎腰去撿，後頸露出蘇婷上周強行給他貼的卡通創可貼——下麵若隱若現有個鋼筆寫的"晴"字，已經快被洗褪色。
"還給我。"蘇晴的聲音很輕，但花店裡的蝴蝶蘭都跟著顫了顫。
蘇婷突然覺得手裡的本子燙得嚇人。她下意識遞出去，卻瞥見封麵內側貼著張便利貼：
「財產所屬：蘇晴
特彆警示：若被婷妹拾得，請用章魚燒交換」
這本該是個爆笑的瞬間，但蘇婷發現自己笑不出來。沈藝突然碰倒茶杯，茶水精準地潑在攤開的頁麵上。
"沈藝！"蘇晴撲上來搶救，卻看見被水暈開的墨跡下，原本塗黑的文字正漸漸浮現：
「......要是能永遠停在這一刻，我願用所有滿天星來換」
蘇婷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姐你文筆......還挺瓊瑤？"
倉庫傳來紙箱倒塌的巨響。蘇晴逃走了，撞翻的滿天星像一場突然的雪，蓋住了沈藝的運動鞋。
"喂。"蘇婷踹他小腿，"你早就知道？"
沈藝拎起濕漉漉的紙頁對著陽光，水珠沿著他的手腕滑進袖口："知道什麼？"
"裝傻遭雷劈！"蘇婷抓起桌上的藍莓醬瓶子砸過去。沈藝穩穩接住，擰開嘗了一口："......太甜了。"
就像此刻彌漫在三人之間，甜到發苦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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