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裡的空氣比平時重了三斤。
蘇晴蹲在貨架前整理新到的玫瑰,指尖被刺紮了一下,血珠冒出來,她下意識“嘶”了一聲。
“創可貼在收銀台第二個抽屜。”沈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悶悶的,像隔著一層毛玻璃。
“我知道。”蘇晴說,卻還是起身去翻抽屜。抽屜裡除了創可貼,還有半包蘇婷落下的檸檬糖。
兩人同時盯著那包糖看了兩秒。
“她應該到火車站了。”蘇晴說。
“嗯。”
“你說她會不會又坐反方向?”
“上次是意外。”
“上次她罵了乘務員二十分鐘。”
“後來不是送人家一束向日葵道歉了嗎?”
“那向日葵是你包的。”
“……”
沈藝不說話了,低頭擺弄那盆枯死的芍藥。花盆是蘇婷選的,粉色的,邊緣還畫著歪歪扭扭的笑臉。現在花死了,笑臉還在。
1)
蘇晴把創可貼貼在手指上,貼歪了,邊緣翹起來。她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說:“我去找她吧。”
沈藝的手指頓了一下。
“她一個人,萬一又跟人吵架……”
“嗯。”
“你……要不要一起?”
沈藝抬起頭,眼神空蕩蕩的,像個被突然按下暫停鍵的機器人。過了兩秒,他才說:“我留著看店。”
蘇晴點點頭,轉身去拿外套。她穿到一半,忽然停住,回頭看他。
沈藝還站在原地,手裡捏著一片乾枯的芍藥花瓣,無意識地搓著,碎屑簌簌往下掉。
“沈藝。”她叫他。
“嗯?”
“你是不是……”她頓了頓,“不想我走?”
沈藝眨了眨眼,像是沒聽懂。過了幾秒,他慢慢搖頭:“沒有。”
“那你為什麼在抖?”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果然在抖,像台老舊的發動機。他試著握緊拳頭,沒成功。
“我不知道。”他說。
蘇晴走回來,把外套脫了,掛回牆上。
“不去了?”沈藝問。
“晚點再說。”她拿起噴壺給綠蘿澆水,水珠從葉片上滾下來,像場微型暴雨。
2)
沈藝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說:“我昨天夢到她了。”
“蘇婷?”
“嗯。她在夢裡罵我,說我泡的咖啡像刷鍋水。”
蘇晴笑了一下:“那你改進了嗎?”
“我今早試了新的比例。”
“然後?”
“更難喝了。”
蘇晴笑出聲,肩膀微微發抖。沈藝看著她笑,嘴角也跟著動了動,像個學表情的笨拙ai。
“沈藝。”她忽然叫他。
“嗯?”
“你過來。”
他走過去,在她麵前站定。蘇晴伸手,把他襯衫領子上的線頭摘掉。
“你最近都沒好好吃飯。”她說。
“吃了。”
“你煮的麵條都是生的。”
“……”
“你是不是……”她猶豫了一下,“害怕一個人?”
沈藝沉默了很久,久到蘇晴以為他又死機了。
“我不記得以前怕不怕。”他最終說,“但現在……是的。”
蘇晴點點頭,把噴壺放下。
“那我不走了。”她說。
“蘇婷……”
“她二十二歲了,不是十二歲。”蘇晴說,“而你……”她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你還不會過馬路看紅綠燈。”
沈藝怔住。
“上次你差點被摩托車撞到。”
“那是意外。”
“上上次你差點撞到彆人。”
“……”
“所以,”蘇晴拿起圍裙係上,“我得看著你。”
沈藝看著她,眼神一點點活過來,像台終於連上ifi的舊電腦。
3)
花店的門鈴響了,一個戴鴨舌帽的顧客走進來,左右張望。
“歡迎光臨。”蘇晴走過去,職業微笑掛上臉,“需要什麼花?”
“呃,送女朋友的,有什麼推薦?”
“玫瑰、鬱金香、或者滿天星搭繡球,看您預算。”
顧客猶豫了一下,指向角落裡的一束向日葵:“那個多少錢?”
沈藝突然開口:“不賣。”
顧客一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