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藝的臥室)
月光像被打翻的水銀,從百葉窗的縫隙裡流進來,在木地板上畫出蒼白的條紋。沈藝在床單上輾轉,汗珠順著太陽穴滑落,在枕套上洇出深色的痕跡。他的眼球在緊閉的眼皮下快速轉動,仿佛在觀看一部私人恐怖電影。
夢境如潮水般湧來:
他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中央,金黃色的花朵足有兩人高,花盤裡不是種子,而是一顆顆微縮的人頭,全都長著林晚意的臉。她們齊聲唱著婚禮進行曲,聲音甜得發膩。忽然,花莖開始蠕動,像巨蟒般纏繞上他的腳踝。
"老公,你來啦~"
真正的林晚意從花叢深處走來,雪白婚紗的裙擺拖過泥土。她左手捧著蛋糕,右手舉著嗡嗡作響的電鋸,鋸齒上還掛著粉色緞帶。沈藝注意到蛋糕上的糖霜小人——那分明是他自己的模樣,頭顱已經被切下一半。
"先切蛋糕,還是先切..."林晚意的目光順著他的脖頸往下滑,"...其他部位?"
電鋸的轟鳴突然變成咖啡館研磨機的聲響。場景切換,他坐在"楚楚咖啡館"的角落,麵前的拿鐵正在沸騰冒泡。林晚意穿著女仆裝,往杯子裡倒入透明液體,甜膩的汽油味撲麵而來。
"雙份酒精,就像你以前最愛的那樣。"她的美甲劃過杯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怎麼不喝?怕我下毒?"
沈藝的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掐住。這時他透過咖啡廳的玻璃窗,看見蘇晴抱著向日葵站在馬路對麵。他想呼救,卻看見蘇晴的圍裙突然燃燒起來——
"蘇晴!"
沈藝猛地坐起,後背撞上床頭板。臥室的黑暗中有微弱的藍光在閃動,是空調的電源指示燈,像隻不懷好意的眼睛。他摸索著打開台燈,暖黃光線照亮床頭櫃上的鬨鐘:淩晨217。玻璃杯裡的水已經喝空,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正緩慢滑落。
客廳)
沈藝赤腳走進廚房,瓷磚的冰涼從腳底竄上脊椎。他打開冰箱,燈光刺得眯起眼。冷藏室裡整齊排列著蘇晴準備的食材,每個保鮮盒都貼著標簽。他拿出牛奶盒時,注意到第三層放著陌生的藥瓶——氟西汀,標簽上的處方日期是上周。
"睡不著?"
聲音從背後響起,沈藝手一抖,藥瓶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蘇晴倚在門框上,睡袍腰帶鬆鬆垮垮地係著,露出鎖骨處一小片肌膚。她的頭發有些亂,右臉頰還留著枕頭的壓痕。
"做了個噩夢。"沈藝彎腰撿藥瓶,指腹擦過瓶身上凸起的盲文標識,"這是...?"
"鄰居張太太的。"蘇晴接過藥瓶放回原處,"她總忘記來取。"她的目光落在沈藝汗濕的睡衣領口,"看來不是普通的噩夢。"
微波爐嗡嗡運轉,牛奶在玻璃杯裡形成微型漩渦。蘇晴靠在料理台邊,睡袍下擺隨著動作微微分開,露出小腿上的一道舊傷疤。沈藝突然想起夢裡燃燒的圍裙,喉結動了動。
"夢見什麼了?"蘇晴遞過溫好的牛奶,"外星人入侵?喪屍圍城?"
"差不多。"沈藝接過杯子,指尖相觸的瞬間,蘇晴迅速縮回手,"夢見有人要燒了花店。"
牛奶表麵結著薄薄的膜,他吹了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漣漪中扭曲變形。蘇晴突然伸手,拇指擦過他嘴角。
"沾到了。"她的指腹有常年修剪花枝留下的繭,"三十歲的人還喝奶漏。"
窗外的老槐樹在風中搖晃,枝條投下的影子像無數伸展的手指,在紗窗上抓撓。沈藝注視著蘇晴整理藥箱的背影,她肩胛骨的形狀透過睡袍隱約可見,像一對收攏的翅膀。
"那個..."沈藝轉動著空杯子,"如果有人真的想傷害你們..."
蘇晴合上藥箱的哢嗒聲打斷了他。"那就讓他試試。"她從抽屜取出園藝剪,刀鋒在燈光下閃過寒芒,"上周剛磨的。"
咖啡館二樓)
林晚意站在望遠鏡前,鏡筒對準花店二樓的燈光。她穿著真絲睡裙,左手無意識地把玩著婚戒——從沈硯她現在必須強迫自己稱呼他為沈藝)手指上取下來的那枚。右手握著紅酒杯,杯底殘留著些許白色沉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