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的引擎聲像得了哮喘的老狗，在鄉間小路上苟延殘喘。蘇晴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發白，仿佛那不是塑料而是林楚楚的脖子。
"姐，咱後備箱那兩盆向日葵快被顛成涼拌菜了。"蘇婷從後座探出腦袋，辣條油蹭了滿下巴，"沈藝你管管你老婆！"
沈藝把地圖翻了個麵，陽光透過車窗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錯了。"
"什麼錯了？"蘇晴猛踩刹車，輪胎在泥地上劃出兩道狼狽的弧線。扭頭看過去，眼裡有寒光，女人都是危險動物。
"地圖。"沈藝慢條斯理地折起紙張，"剛才拿反了。"故作輕鬆，不能得罪晴姑奶奶尤其是在當下。
車窗外傳來老大爺中氣十足的怒吼："賠我苞米！"蘇晴把臉埋進方向盤裡，喇叭發出垂死般的哀鳴。
林楚楚的限量版高跟鞋正以每分鐘120次的頻率敲擊著勞斯萊斯的地毯。司機從後視鏡裡偷瞄她手機屏幕——直播間的彈幕飄過一片【姐姐踩我】。
"王師傅。"她突然抬頭，口紅蹭到了虎牙上，"男人是不是都賤骨頭？"
司機手一抖，車載香水骨碌碌滾到座位底下。"林總，您直播間沒關..."
"哦？"林楚楚湊近鏡頭，睫毛膏暈染成小煙熏，"寶寶們，今天特價沈藝同款骨灰盒..."她突然僵住，gps紅點消失在屏幕上，"他們鑽山洞了？！"
古典樂戛然而止，死亡金屬炸響整個車廂。
愛不愛沈藝是一回事，有沒有沈藝是另外一回事。沈藝讓林楚楚覺得自己還像個人。當然林大小姐一直是個人物，可她也知道自己有多不當人。
山洞裡的手機光亮照出三張鬼似的臉。蘇婷用姨媽色口紅在石壁上畫了隻烏龜，龜殼上寫著"林楚楚到此一遊"。
"其實我夢見過這裡。"沈藝突然開口，回聲驚飛了幾隻蝙蝠。
蘇晴的指甲掐進掌心："你恢複記憶了？"
"不。"他撿起塊鐘乳石掂了掂，"上周《動物世界》演過。"
遠處傳來狼嚎，蘇婷默默把辣條塞進內衣夾層："姐，你說林楚楚會不會把咱仨骨灰拌一塊兒？"
"她會把你撒進太平洋，"蘇晴扯開一包濕巾糊在妹妹臉上，"把我壓成三克拉鑽石。"餘光瞥見沈藝正用樹枝在地上畫迷宮，"至於他？做成標本天天早安吻。"
沈藝突然站起來，洞頂水珠落進他衣領："我想起來了，去我表舅家。"
"你表舅知道他是你表舅嗎？"蘇婷把辣條包裝袋吹成氣球。
"真菌研究院"的木頭招牌在風中搖搖欲墜。表舅戴著防毒麵具從蘑菇棚鑽出來，白大褂上沾著可疑的棕黃色塊。
"小藝啊！"他揮舞著試管，"你老婆剛打電話問——"
三人齊刷刷後退兩步。
"我說你們挖人參去了！"表舅搓搓手指，手機提示音清脆地響起，"到賬兩萬。"
蘇晴的微笑像抹了502膠水："現在加錢能改口嗎？"
"五萬說我被外星人綁架都行！"表舅的防毒麵具滑到脖子上，露出酒糟鼻，"不過..."他湊近沈藝，"你媳婦兒說再加十萬就告訴我你屁股上的胎記形狀。"
沈藝默默把快蔫的向日葵塞進表舅懷裡："抵債。"
月光下，林楚楚的指甲劃過平板電腦。表舅發來的語音外放："支付寶到賬——十萬元！"背景音是沈藝詢問蘑菇栽培技術的聲音。
她打開珍珠手包，取出一支裝有透明液體的小瓶子，輕輕放進快遞盒。收件人地址寫著"真菌研究院"，寄件人署名：您訂購的催情蘑菇培養液。
"沈藝。"她對著月亮舉起紅酒杯，液體晃出妖冶的光，"你選的蘑菇..."玻璃杯突然炸裂，紅酒像血一樣淌滿手背，"會致幻哦。"
夜風吹散她最後幾個字，遠處傳來麵包車再次發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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