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來的遲,三月裡北城的風還像小刀子似的刮人。
於浩攏緊大衣快步跑進樓道裡。
走到出租屋門口,他掏出鑰匙,插進鑰匙孔,轉動半圈突然聽見‘嗒’的開鎖聲。
裡麵有人。
平時出門他會鎖兩次,開鎖需要轉一圈半。
於浩眼神瞬間變得警惕,手也不動聲色放在後腰間,緩緩推開大門。
客廳燈沒開,月色朦朧下依稀能看清沙發上坐著的瘦小老頭。
“乾爸,您怎麼來了。”於浩收回手,關上門。
明叔剛要說話先忍不住咳起來。
於浩上前遞過一杯水,恭敬地幫他順著後背。
“我再不來,你們倆都快要忘了該做什麼。”
他語句很輕,斷斷續續從粗喘的氣息中間擠出來。
滄桑中帶著嘶啞的嗓音像石子磨過黃沙般粗糙,語氣儘是不滿。
“不會的,我都記著,雲城那邊人都安排好了,一有消息我立馬回去。”於浩說。
“樂生還是不願意去?”明叔喝了口水,平穩住呼吸。
於浩替他順氣的手僵了一下,笑笑說:“張小花那邊還沒動靜,說明我們安插進去的人還沒接觸到張小花她爸,樂生哥去這麼早說不定會打草驚蛇。”
明叔渾濁的眼仁兒被黃色的眼肉包裹住一半,轉動看得不太明顯,但於浩還是在那幾不可察的動作中看出怒意。
於浩連忙站直身體,低下頭,像小兵見了首長。
“你倒是會幫他找借口。”明叔一下下拍著沙發扶手。
“乾爹,沒有的事,我們一直在按計劃進行,五年都能等不差……”
“我沒多少時間了。”明叔打斷他的話。
他滾動輪椅停到窗邊,默默注視著月亮,微弱的光線拉長他的身影,顯得孤寂。
“死之前,一定要讓我再看看她。”
…………
自從上大學,顧念已經很久沒失眠了,今晚大腦皮層不知道受了哪些興奮的刺激,讓她又一次體會到不能閉眼的感覺。
怕吵醒沈修葎,她平躺在床上不敢亂動,靜靜地看天花板,心裡默默數羊,希望催眠自己趕快睡著。
可惜作用不大,而且數著數著還會餓。
肚子的“咕嚕”在四下靜謐到呼吸都變得沒那麼輕的空間裡顯得尤為響亮。
“餓得睡不著?”旁邊男人睜開眼睛。
“你也睡不著嗎?”顧念轉頭看。
“空城計唱那麼響,我就算是冬眠也能醒一醒。”要不是夜燈照亮他那雙清明透亮的眼睛,這話顧念大概就信了。
原來他也失眠了。
“撒謊的人會被大狼嗷嗚一口吃掉。”顧念認真的說。
沈修葎哼笑出聲,親親她微微張大的漂亮眸子,又解氣似的揉亂她的頭發,起身下床。
“你去哪?不許抽煙了。”顧念捂著睡衣口袋,捏緊裡麵長方形的盒子。
沈修葎視線輕飄飄掃過她,‘嗬嗬’兩聲走了出去。
沒幾分鐘,蔥花的香味飄進臥室,顧念抿嘴一笑的同時身體被人騰空抱起。
沈修葎一隻手用抱小朋友的姿勢抱著她,另一隻手把煙順走放進褲子口袋。
當事人毫無察覺,睜著閃亮的眼睛看沈修葎:“你做了什麼好吃的。”
“肥牛蔥油麵。”沈修葎將她抱到餐椅上。
吃完麵沈修葎還在窗口抽煙,窗戶被打開一條小縫兒。
白色煙霧被風吹亂,撲在他臉上,眼睛微微眯著。
這樣的愁容已經持續一下午,顧念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