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酒鬼李長老那不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林風掂了掂手裡那塊刻著“庚七二百五”的木牌，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行吧，散養總比圈養強，至少自由。”他自我安慰著，收起木牌和那套灰撲撲的弟子服，按照管理處執事給的簡易地圖，往外門弟子的住處走去。
越往深處走，周遭的景象便越發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汗水、塵土、草藥以及若有若無血腥味的氣息。目之所及，儘是穿著同款灰色弟子服的身影，一個個行色匆匆，臉上鮮見輕鬆的笑容，眉宇間多帶著疲憊與焦慮。
偶爾能聽到路邊角落傳來壓低的爭執聲，或是關於某個任務的報酬分配，或是因為修煉場地的小小摩擦。經過一處簡陋的露天演武場時，他甚至看到兩名弟子正為了爭奪一個破舊的木樁而怒目相向，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周圍卻無人勸阻，隻有冷漠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嘖，說好的仙門清修呢？這活脫脫一個大型社畜內卷現場啊。”林風心裡吐槽不斷，腳下卻沒停。仙氣？不存在的，隻有生存的緊迫感。
庚字七號院位於整個外門居住區的邊緣，更是將“簡陋”二字詮釋到了極致。低矮的院牆上爬滿了不知名的藤蔓，露出底下斑駁的土坯。幾排製式相同的排房擁擠地排列著，光線昏暗，空氣流通不暢。
林風找到了門牌上歪歪扭扭寫著“二百五十”的房間，用身份木牌貼在門上，一道微弱的靈光閃過，老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股混合著潮濕、黴味和灰塵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他差點咳嗽出聲。
房間內陳設簡單到令人發指：一張看起來能硌死人的硬木板床，鋪著一層薄薄的、看不出原色的破舊褥子；一張桌麵坑坑窪窪、缺了半個角的木桌；一把隨時可能散架的木椅。牆角掛著幾縷頑強的蛛絲，地麵是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縫隙裡積著黑乎乎的汙垢。唯一的小窗糊著發黃的舊窗紙，透進來的光線微弱而渾濁。
林風站在門口，沉默了片刻。
“……這就是青雲宗外門弟子的標配宿舍？比我老家那個四處漏風的祖宅還不如啊。”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掉頭就走的衝動，“連個獨立衛浴都沒有，差評中的差評！”
他隨手將那套還算乾淨的弟子服扔在床上，剛想坐下喘口氣，隔壁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爭吵和幾聲清晰的悶響。
“張師兄……求求您，這個月的靈米真的隻有這麼多了……下個月，下個月我一定補上……”一個帶著哭腔、近乎哀求的少年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放你娘的屁！”一個粗暴囂張的聲音惡狠狠地打斷了他，“就這點玩意兒，喂雞都不夠！老子告訴你，下個月再敢少一粒米，你就給老子滾去雜役峰掏大糞！聽清楚沒有？！”
“砰！”似乎是踹門的聲音。
緊接著，是隔壁少年壓抑不住的低泣聲，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林風眉頭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喲，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就現場觀摩老弟子欺壓新弟子的保留劇目了？效率挺高啊。
他走到門口，恰好看到一個身材壯碩、滿臉橫肉的灰衣弟子從隔壁房間大搖大擺地走出來。那人臉上掛著得意的獰笑，手裡還掂著一個癟癟的小布袋，顯然是剛剛“征收”上來的“孝敬”。
壯碩弟子似乎感覺到了林風的視線，扭過頭，一雙三角眼凶狠地上下掃了他幾眼，目光中滿是不屑和赤裸裸的警告。
“新來的？”他冷哼一聲，故意把手裡的布袋拋了拋，裡麵的米粒發出可憐的嘩啦聲，“小子，眼睛放亮點，少管閒事！在外門混，沒實力沒背景，就得夾著尾巴做人！不然，哼哼……”
他沒再說下去，隻是用那雙三角眼陰狠地剜了林風一眼，便扭著粗壯的腰身，揚長而去。
林風靠在門框上，摸了摸下巴，看著那囂張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
貢獻點。
管理處的執事簡單提過，外門弟子每月的基礎份例少得可憐，僅夠勉強維持修煉和溫飽。想要丹藥、功法、符籙，想去靈氣更濃鬱的地方修煉，甚至想住好一點的房間，都需要用“貢獻點”來換取。而貢獻點的來源，主要是完成宗門發布的各種任務，報酬微薄，競爭激烈，危險性還不低。
“搞了半天，還是換湯不換藥的‘打工人’模式嘛。”林風恍然，隨即又感到一陣荒謬，“從地球996，卷到修仙界掙工分……我這穿越，真是‘福報’不淺。”
難怪剛才那個張師兄如此肆無忌憚，搶奪新弟子的基礎份例。在這種資源極度緊張的環境下，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被無限放大。可以想見，如果自己表現得像隔壁那小子一樣軟弱，恐怕用不了多久，也會成為被“重點關照”的對象。
“麻煩。”林風低聲嘟囔了一句，鹹魚本性讓他對這種無休止的爭鬥和內卷感到深深的厭煩。他就想種種田，收收菜，安安靜靜地苟到天荒地老，怎麼就這麼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