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眾人經過峽穀口後,眼前景色一變,原本風林秀木,綠色森然的自然景致已經蕩然無存,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座石碑,隱約間還能夠看到有一些身影矗立。餘淵當下明白,在峽穀口是設下了陣勢,將禁地與外界隔絕了開來。但他沒想明白的是,這禁地裡麵那些矗立著的人影,看樣子可不像是雕塑。
在前麵帶路的月影停下腳步,回頭道,“世叔,這裡便是我鮫人一族的禁地,也是鮫人先祖的沉睡之地。幾萬年來,但凡是對鮫人族有功之人,死去後都會被埋葬在這裡。”
餘淵心中暗道,“不是說鮫人死後都是回歸大海,化作浪花麼?怎的還有墳墓?”
月華仿佛看出了餘淵的疑惑,當下接著月影的話道,“此處埋藏的不全是鮫人,還有一些後來加入鮫族的其他族類,我們也是一視同仁。而那些墓碑大部分是為鮫人立下的,下麵多數沒有屍身,墓碑隻是用來記錄那些英烈生前的事跡。”
聞聽月華的解釋,餘淵方才明白過來,這邊歸元凱夫婦也是連連點頭。靠近穀口的地方大多是近些年來故去的英雄,月影並沒有多做介紹,歸元凱等人也明顯不感興趣。隨著幾個人的腳步逐漸向前推進。那些站立在禁地中的人影也逐漸的清晰起來。歸元凱的眼睛也猛然亮了起來。隻見那些人影,身材高大,剛才距離遠還沒有覺得怎樣,此時靠近來看,那十幾個身形竟然猶如鐵塔一般,比歸烏海變身後還要高出一頭。更為奇怪的是這些巨人身下,支撐他們的竟然是魚尾。
見歸元凱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些巨人。月影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想法,講解道,“這是鮫族十八勇士,他們是鮫人和歸墟一族的先祖結合的結晶,身兼鮫人和歸墟一脈的能力,而且血脈得到了激發,比當時單純的鮫人和歸墟族人都要強大。萬年前,大淵深處突然出現了一隻夔牛,那怪物刀槍不入,力大無比,能夠弄波鼓浪,最厲害的是吼聲震人心魄,無人能敵。正是這十八勇士,冒死將其滅殺,卻也被震散了魂魄,隻留下軀殼。更可惜的是此後,因為血脈漸漸稀釋,再也沒有這樣的勇士誕生。”
月華說的簡潔,餘淵卻對那段曆史無限神往,自動腦補了許多那場大戰的景象。巨浪滔天,夔牛獨腳立在浪頭之上,身上電光閃動,仰天怒嚎。十八巨人,居高臨下,猶如天神降臨,從四麵八方朝那夔牛攻來。那一聲怒號聲後,十八巨人七竅流血,魂飛魄散,卻依靠執念,完成了最後一擊,將夔牛擊斃,隨後泰山崩塌,英雄隕落,滄海為之變色。
此時再看那十八勇士的表情,雖然曆經了萬年歲月流逝,卻依舊保持著最後戰鬥的姿態和神色,有的如怒目金剛,有的眼中滿是決絕,有的則是一臉的剛毅。唯獨沒有怕死求生的退縮。對於那個英雄輩出的時代,餘淵心中頓生無限的敬仰和向往。確實,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抵擋英雄的誘惑,能夠按捺住澎湃的激情。即便是見慣了大陣勢的歸元凱,此時也不禁看的血脈賁張,如同回到了往昔的光輝歲月。
幾人繼續向前走,眼前來到是一座高隆的墳墓,單墓碑便有三米多高。餘淵仔細觀看,隻見上麵寫到“大淵三千七百年,鯨吞奉命看守祖地,敵襲,祖地守軍寡不敵眾,敗勢幾成定局。鯨吞發動鯨族禁術——納百川,吞四海而自爆,與敵同歸於儘,渾身皮肉散儘,唯有金剛之骨不朽,長眠於此。”短短幾行字,勾勒出一個悲壯的故事。餘淵心中震撼,不管在那個年代,不管是哪個世界,永遠不缺英雄,隻不過留下名字的卻寥寥無幾,這個鯨吞,若是自己今日不到鮫人族的禁地中來,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還有這樣的生靈存在。
在餘淵心中,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當英雄,甚至對於英雄這兩個字還些許的抵觸,然而在這個禁地當中,十八勇士,鯨吞,還有那些他來不及看名字的墓碑,無不用生命將英雄這兩個字點燃。英雄者,未必千古流芳,但求問心無愧而已。餘淵閉上雙眼,強壓住心中的澎湃,他並不是一個容易激動的人,但眼前的一切,卻由不得他不熱血沸騰。一生戎馬的歸元凱夫婦,同樣被眼前的一座座墓碑所震撼。他們沒想到,當年留下的這些火種,竟然能夠點燃整個大淵,照亮人的靈魂,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在這片英雄的沉睡之地,即便修為如他們,也同樣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終於,在榮譽和輝煌中穿行的眾人,隨著月影的腳步,來到了一座大殿之前。這座大殿樸實無華,充其量隻能叫做巨大的房屋,沒有殿堂的宏偉和華麗,有的隻是樸實和厚重。然而這卻是餘淵自從到了鮫人的祖地後,見到的唯一一座單純中式風格的建築。沒有一點的修飾,也沒一點的浮誇,撲麵而來的全是歲月的氣息。陳舊的每一次呼吸都覺得與現實世界拉遠了一分距離。
月影和月華兩位鮫王同時走上前去,對著緊閉的大門,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念著什麼咒語,但那神態卻虔誠的如同祈禱,仿佛正在進行一場儀式。隨著二人吟誦結束,兩位高貴的王者,竟然俯身跪了下來,以頭觸地,拜了三拜。隻聽得那大門後,吱吱呀呀一陣聲響,緊接著便緩緩向內拉開。一個被數百顆夜明珠點亮的世界,便展現在眾人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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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華月影兩位鮫王的帶領下,幾人陸續進入了這座巨大的房屋內。屋內同樣和外表一樣簡潔,正中間擺著一張長案,上麵依次擺放著三十六個牌位,分彆寫著當年那些鮫人護衛的名字。房屋四周牆上,掛著各式各樣的武器,以及三十六套盔甲。月影介紹道,“這便是三十六位老祖生前用過的兵器和鎧甲。”
月華此時也走上前來,雙手抓住長案上的香爐,用力向左擰了三圈,隻聽一陣機擴的響動,那長案後方的牆壁竟然緩緩沉了下去,裡麵露出了一個相對小一點的房間。月影示意眾人走上前去。佘金花第一個衝在了最前麵。隻見房間中並排擺放著三十六口水晶棺材,每一口棺材中都躺著一具人身魚尾的屍骨。那些屍骨因為存放在水晶棺中,容顏並沒有改變,曆經數萬年,依舊是當年的樣子。隻不過這些鮫人有些死去的時候已經垂垂老矣,臉上滿是皺紋,白發蒼蒼。有些則是因為戰爭身故,倒是保留了年輕時的容貌。唯一相同的是,這些屍骨身上,穿著的都是同樣款式的淺藍色長裙。
此時的佘金花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奔湧而出。即便是修為通天,即便是位高權重,但她終究還是個女人,歲月相隔,原本朝夕相對的近親之人,再次相逢時已經陰陽兩隔,如何不令她心碎。從第一口棺材一直走到最後一口棺材,每路過一個人,她便喊出一個名字,仿佛那女子就在那裡,不曾走遠。就這樣走走停停,口裡念念叨叨,似乎正在與老友敘說往事,眼淚更是止不住的一直流淌。看得歸元凱這樣的漢子也轉過頭去,不忍再看。餘淵更是回想起前世故去的院長奶奶,今生親手埋葬的鶴壁之,心中同樣酸楚。
終於,佘金花走過了最後一口棺材,回到眾人麵前,擦了擦眼淚道,“不好意思,剛才失態了。”
“哪有,情之所至,發乎於心,前輩是真性情。”餘淵道。
“馬小哥真會說話!”對於餘淵的高情商解圍,佘金花報以感激的一笑。
“二位,她們故去的時候可有什麼交代。”歸元凱問道。
“諸位先祖雖然故去的時間不一,但都留下同樣的遺訓,待鮫族遇到大難的時候,可讓男女青年各百人,來此禁地避難。”月影道。
“她們一向如此,至死還要考慮他人的安危。”佘金花說到此處,又要落淚。
“那有沒有說如何躲過劫難?”歸元凱接著問道。
“先祖說過,隻要按下那顆明珠即可。”月華接口道。
“是這顆?”歸元凱走上前去,將手掌搭在那顆最大的夜明珠之上。
“正是。”月華點頭。
話音未落,歸元凱已經將手掌按下,隻聽得整個房間四麵隨著那顆夜明珠的下沉,發出了一陣陣齒輪轉動的聲音,緊接著那三十六口棺材開始緩慢的移動。突如其來的變故,將眾人嚇了一跳,從兩位鮫王的反應來看,她們也從來沒有開啟過這個機關。此時若不是歸元凱地位超然,而且身手高絕恐怕兩位女王已經動手將他拿下了。雖然未經主人允許便輕易動人家的東西不太禮貌,但歸元凱是誰啊!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隨著那三十六口棺材的移動,最後竟然在地麵擺出了一個巨大的陣圖,精通陣法的餘淵竟然認不得這是個什麼陣法。陣勢形成的一瞬間,隻見那三十六口水晶棺材中各自放射出一道白光,在空中交彙在一處,最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罩,向四周擴散過去,估算一下,大概能夠將整個禁地覆蓋在內。那光罩上電光閃動,一看就不是簡單的防禦性陣法,定然還有攻擊能力,餘淵猜測道。
歸元凱見狀長歎了一聲道,“她們竟然用燃燒自己的魂魄為代價,擺下了金光陣。”
佘金花聞言眼淚潸然落下。
“金光陣?”這個陣法的名字雖然很切合它的狀態,但餘淵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金光陣是我們那個時代最強悍的攻守兼備的陣法,外麵的防護罩能夠抵禦敵人,使其近不得身。防護罩上的電光卻是能夠在主陣之人的操控下主動發射出去,附近百丈距離內可洞穿鋼甲。隻不過布陣需要以靈魂為代價,因此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情況下,輕易不會使用,沒想到三十六護衛竟然在臨死前,舍棄了輪回的機會,為鮫人族留下了如此後手,可謂是死而後已了。”
歸元凱說罷,雙手在空中一陣揮舞,快的令人看不清動作。眾人都不知道他在乾什麼,唯有餘淵作為陣法高手約略的看明白一點,那歸元凱正在以自身的修為,調動陣法的力量,將其逆轉,引導剛才那些外放的能量各自回歸原本的位置。餘淵不由一驚。他知道,這種陣法幾乎就是一次性的使用品,一旦被激發,除非能量耗儘,否則無法收回。可此時的歸元凱卻能靠自己的氣機疏導,將讓陣法倒轉,回到原本的狀態,這不僅要有超強的修為,同時對陣法的理解和掌握也必須是爐火純青,隻要出一點差池,能量混亂碰撞,定然會引起巨大的爆炸,在場眾人都要做陪葬品,彆看歸元凱夫婦修為高深,同樣難逃一死。歸元凱敢這樣做,而且看佘金花毫無擔心的樣子,隻能說這老家夥真的有好幾把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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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歸元凱的操作,那數道光芒同時收回到水晶棺材中,又是一陣機擴響動,三十六口棺材回歸到了原位,仿佛是沒有動過一樣。隻有餘淵心中暗自擦了一把汗,他還真的不習慣將命運操縱在彆人的手中。
“這是你們先祖留下最後的手段,這座金光陣即便是老夫出手,想要在陣外將其破除也非易事,你等要好生珍惜,這陣法是靠那三十六護衛的靈魂驅動的,隻能開啟一次,輕易不要使用。”歸元凱道。
“你牛,隻能開啟一次,剛才你那算什麼?試駕?預熱?還是演練?”對於這種牛人,餘淵除了腹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人家憑實力裝叉,你能奈我何?
“謹遵世叔教誨。”相比之下兩位鮫王就乖多了。
“此間無事,故人也見過了,夫人我們先讓月影安排個落腳的地方,休息一天,明日再走如何?”轉身對元凱和佘金花道。
“一切全憑夫君做主。”佘金花點頭答應。
“那世叔,我們這就回族中去。”月影道。
“等一下,此次一彆,恐怕此地我也不會再有機會來了。數萬年的孤苦,她們與我夫婦一樣,遠離故土,不同的是我等有幸能夠埋骨故裡,她們卻將靈魂都交付給了大淵。我想最後給她們唱一支離彆曲。”佘金花突然說道。
“唉!隨你吧。”歸元凱明顯不願妻子再次傷心,但卻也沒有辦法,隻能由著她。
佘金花整了整儀容,走到那些水晶棺前,一邊不舍的看著裡麵的故人,一邊輕聲的哼唱起來,“魂落大淵,心係神州,萬載離愁可曾記?憑仗東流,一夢千秋。
桃開梅謝,紅顏白頭,昆山玉老莫強求,舉目回眸,故人依舊。”
腔調婉轉悲淒,如泣如訴,比起鮫人之歌來,雖然沒有蠱惑人心的作用,但卻情真意切,聞之心中淒然。唱罷,佘金花已經是眼淚橫流,月影和月華更是低聲的啜泣,畢竟作為當事人,更能夠引發共鳴和共情。佘金花強忍住悲切,仰天長喊了一聲,“魂歸來兮!”
隨著這聲悲鳴,那三十六口水晶棺竟然同時發出一陣強光,形成了一道光幕,裡麵三十六個明媚的少女,身穿長裙,對著歸元凱和佘金花盈盈一拜,恍惚間,眾人耳中似乎聽到一陣清脆的聲音,“我等恭送將軍、主母。”話音方落,那光幕瞬間散去,如同飛散了漫天的螢火蟲一般,落得歸元凱和佘金花一身。
佘金花忍不住又伏在歸元凱肩頭一陣痛哭。她知道這些姐妹,這次是真正的散去了,最後一絲執念和情愫也化作祝福,隨風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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