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誌平終於又回到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裡,感覺仿佛回到大學時的生活。
他下班後不用著急回宿舍,隨便去計算中心或者頂樓的團委辦公室,甚至集團辦公室,都能玩到天黑燈亮,年輕人在一起更坦誠,更容易說話。
楊君總喜歡去周豔萍的集體宿舍,裡麵兩三個女孩都是花開的歲月,一言一行都那麼清朗靚麗。這時候湊在一起,有一桌人便坐下來打雙扣升級遊戲,雙方戰到最後手裡沒什麼大牌了。楊君便不按套路出牌,把三個十拆開打,引得姑娘們驚歎懷疑,最後攤牌又恍然大悟地笑罵打鬨。
打牌的時候,楊君在幾個女生麵前調侃,奇怪的是,他一本正經地說話時,總是結結巴巴嬉笑,調侃時卻表達流暢,有時不說話,隻用眉梢間的笑意就表達出了想要的意圖,不得不佩服神態也能化成語言的楊君,更彆說還有豐富的肢體語言了。
誌平每天還在堅持練六字訣,他想不管有沒有用,現在每次練一遍就渾身舒服,也就堅持下去了。
早上練功的時候楊君還在蒙頭大睡,但晚上的時候,楊君就安靜地在月光下看誌平的一招一式,沉浸地推送接納,舒展收起。
練功回來時,楊君也會跟誌平討論行氣和意念的關係,呼吸和動作的配合。顯然,楊君對傳統的氣功有所了解。
楊君是巢湖南岸的山裡人,四個姐姐唯有她一個是男孩,老家隻有一個母親。
小時候的楊君除了說話不利索之外,性格聰敏。誌平覺得年輕人有個缺陷,就會變得自卑,就多了些穩重和耐心,相比較那些嘰嘰喳喳的人,楊君就顯得成熟多了。
二
不久後,楊君參加《中國財經報》關於成本會計修改意見的全國征稿。因為楊君很透徹成本會計按照原來核
算方案的不完善之處,與之結合建築工業生產中的特殊情況寫了意見稿,沒想到兩個月後的某一期。《中國財經報》刊登了一批參與者的名單,便有環湖集團楊君。
這讓楊君洋洋得意了一番。
這天,楊君又把那張《中國財經報》折疊好。下班後,幾個年輕人圍在女生宿舍閒聊時,他激動地把報紙拿出來,一激動就又急急巴巴起來,沒念兩句,然後滿臉通紅地遞給同事們看。同事們看到《中國財經報》刊登的環湖集團便很開心,再看到楊君的名字時更加紛紛豎起大拇指,楊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隻是他看到周豔萍好像是不關心這事似的,周豔萍在客氣地給誌平讓座,然後就站在門外東看西看。
楊君也隻好裝作不在乎周豔萍的樣子,繼續說著不利索的話,說到成本核算,說到固定資產折舊分類。
誌平聽得似懂非懂,幾個理論水平較高的同事,睜大眼睛聽楊君結合鋼結構的生產工藝,分析設備在成本中的計提方法。大家都感覺楊君說的特彆詳細周到。但是楊君卻漸漸說不下去了,他已經看不到周豔萍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回到宿舍的時候,誌平看到辦公室繆大姐給了他一封郵件,誌平一看是魯迅文學院的公函,便立馬想起前一段時間自己給魯迅文學院聯合《延河》雜誌社舉辦的星光杯全國大賽投稿的事,誌平想到該是大賽的回複信件,便立馬拆開來看,是一張小卡片,翻過來一看竟然是獲獎證書。
原來作品獲得了佳作獎,並繼續入圍下一輪評審。這讓誌平興奮不已,連忙把紅色的小卡片遞給楊君看,自己則仔細地看著回信,是評委老師的對作品中肯的點評。
誌平看到張豔茜老師的點評,便十分激動。他知道路遙,賈平凹的好些作品都是張老師編輯的,這一下子讓誌平覺得那雙讀過路遙文字的眼睛,也看了他的作品,雖然是小小的豆腐乾,但也讓他信心大增。
他覺得雖然生病了,但一點不妨礙他在文學創作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楊君也很開心笑著,那雙小眯眼都看不見了,他嘿嘿的笑,然後對著獲獎證書端詳良久,說了一番,讓誌平大吃一驚的話。
“誌平……我知道…你的文字功底了………了的,要不你以後堅持創作……我養你……你有空就寫……”
誌平否定道:“怎麼可能呢?你不要攢錢結婚啦!”
楊君結巴半天,誌平才明白,原來楊君是以投一個投資者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的。誌平儘管放手去寫,甚至可以不用上班。楊君每月把工資的一半分給誌平作為生活費。誌平保證每天5000字的創作速度,文字質量不要求優秀,因為優秀的太難寫,隻要誌平儘力就行。然後每年交兩部50萬字的小說就可以了,小說的版權歸楊君和誌平共同所有。
誌平先是驚訝,後是佩服,他恨不得要過來抱著楊君一起睡。他終於被同事認可了,他的才華像是被大石頭下壓著的一根草,彎彎曲曲,艱難又努力地生長。
夜裡兩人都很興奮,直到熬不住的瞌睡砸下來,他們才倒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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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睜開眼,誌平想到自己實在沒有什麼內容好寫。楊君提示,他可以寫曆史題材或者鬼故事。但誌平沒學過曆史專業,對古代史並不熟悉。文學故事上的一些知識並不是曆史真相。
所有演義過的曆史,誌平覺得沒法再看,至於鬼故事,他除了對蒲鬆齡和宋人畫本中一些恐怖小說看一看,其他的胡編亂造的鬼故事,就不霄一顧了,就是天馬行的虛假。
早飯時誌平就覺得腹中空空寫無可寫,於是興奮了一晚上,清晨就終止合作了。
不過誌平還是很感激的對楊君對他的欣賞,楊君文理並重的大腦時不時會產生風暴,楊君真是天賦異稟也。
二
日子如流水一樣匆匆而過,誌平因為那份那篇獲獎證書一直都信心滿滿。
剛回來時誌平經常看到楊梅,楊梅的個頭雖然還是那麼高,但相貌確實都跟幾年前完全不同了。他在見到誌平時,隻是習慣地一笑,像是從沒交集過。
誌平心裡想到,當初自己選了王歡,是個理想主義者的錯誤,隻是不曉得楊梅現在是怎麼樣的想法了。大公司在擴建,年輕的大學生越來越多,繆大姐葛大姐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關注年輕人了。
誌平即使有心再找楊梅,他也聽不到任何參考意見了,隻是有次在食堂,誌平主動跟楊梅說了句:“你長變了。”
楊梅輕輕一笑道:“哪裡變了,還是那樣?”
誌平就以為楊梅還是以前的楊梅,還是以前那樣悄悄喜歡她的楊梅了。現在誌平覺得自己的文字都獲獎了,是個極大的信心。於是晚上在沒再跟楊君出去玩,練完六字訣後就回到房間靜下心來,提筆給楊梅寫了一封信。誌平並沒有隱瞞注射胰島素的事實,但他說得輕描淡寫,對糖尿病的藐視不屑,也重點說了這份苦難,對他的錘煉和打擊。並說他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作家,說不定這次得了糖尿病也是一份幸事,壓力轉成的動力呢?
誌平把這封信交給楊梅時,楊梅一驚,她笑笑說我不看。誌平熱切的眼光瞬間暗淡下來,楊梅沒看信,心裡就很清楚了,她悠悠地說:“誌平啊,時間都過去了,我們都長大了。”
楊梅沒再多說了,食堂裡的人早已走光,隻有大師傅在後廚叮叮當當的收拾。誌平心裡裝了一塊大石頭,無精打采的往回走,他走過籃球場時把信拆開,三下兩下撕碎。他又一次覺得糖尿病的以後是不是幸事還不知道,但此時是徹底改變命運的倒黴事,連最喜歡他的姑娘都拒絕他了。
楊君回來看到誌平倒在床上蒙頭大睡,以為是感冒生病了,可是見他衣服也沒脫,便推了他一下。誌平哼了一聲說:“我沒睡。”於是坐起來。
楊君看到神情落寞的誌平,問:“你吃了嗎?”
“沒有哦”。
楊君著解開一個包裹,裡麵是一隻密封好的鹽水鴨。